日晗时分,窗外鸟语盈耳,淡淡花香随着清风飘进屋里来。
我就是在这鸟语花香中醒来的,确切说是被那一直叽叽喳喳的屋檐上的小麻雀给吵醒的。我挣扎着从那裹成一团一团的大红牡丹被中坐起身来,揉揉惺忪的眼便瞧见一个就似那带露珠的新叶绿葱葱的身影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看来小绿一夜没睡,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我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要怨就怨昨日从东市回来我又犯心口疼的毛病了,小绿忙给我药喝。都怪那药,那熬苦药的大夫不知在里面放了什么,我一喝下去就想睡觉。可宛姨交代我抄的书我还没抄呢,都怪那首《樱桃》,要不然我也不会被罚抄书。宛姨本生就苛刻严厉,她尤其对我苛刻,要是我今个儿不把书抄了送去给她过目,指不定她真会叫我把七色能有的书都给抄上一遍。可我太困了昨晚上,都怪宛姨性子太过古板,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小绿整宿帮我抄呀……
“小姐,你醒啦。”小绿一抬头便瞧见我直愣愣的坐在**,她声音有些焉焉的,“小姐,小绿总算知道你以前为什么那么好心教我认字写字了。”
“哎——想当年我教你识字那会儿,小绿你可真笨,连个‘丁’字都写不全,要不是我耐性好——”我困意正浓,半眯眼睛道,“小绿你个死丫头可别以怨报德呢!”
小绿不服气,撅嘴道:“那小姐你昨日又跑去吃酒,还把药全都泼在了花圃里,宛姨……”
宛姨!我打了个冷战:“宛姨昨儿个来过?”
“嗯嗯嗯!”小绿说得眉飞色舞,“就在小姐你走后不久——”
我瞪圆眼睛:“……你把我出去吃酒的事与宛姨说啦?”
“那倒没。”
我正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小绿补充道,
“不过,我把小姐你倒药的事儿说给宛姨听了。”
……那还了得,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小绿,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嘴舌!”
“小绿就是大嘴舌。”小绿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反正从今往后小姐要是还不喝药,我还要告宛姨。”
……瞧见这丫头丝毫没有后悔之意,反而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半睡半醒地坐在**连打了几个哈欠,便开始像宛姨似的絮叨起来:
“当年我才到这七色院时害了病,病得昏天黑地的。宛姨每日都请好多大夫来替我看病,几乎把这长安城的大夫都请遍了,我才稍稍有了点起色。”
“提起那些时日,醒着的时候,宛姨就不停的喂我喝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黑的红的褐色的,加香灰的加贝子的加乌蛇的……真是无奇不有,所以我现在一见到药就犯恶心。睡着的时候呢,脑袋又昏昏沉沉的,我老是梦到一些很奇怪的事……什么公主,龙舟,还有几声清幽婉转的笛声……”
“后来兴许是老天垂怜,我居然渐渐好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我清醒后就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都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日天清气朗,秋兰带我出去玩,我刚跨出门坎就瞧见了你——小绿,你当时不晓得做错了什么事,正被那迎春楼的鸨母拖在门口打骂。然后我就呆在门口看着你,你也瞧着我。你那眼神看得我莫名的心疼,我对秋兰说,秋兰,你把她赎出来吧。”
“秋兰开始不同意,她说迎春楼那种地方的女子招惹不得。我可不依她,便坐在地上哭闹,其实那时我都十二岁了,还像小孩子那样又哭又闹的……后来秋兰没法子了,便去问宛姨,宛姨那时将就我便让秋兰拿钱把你赎出来了。”
“如今都过了四年多了,小绿你也越来越爱凭嘴……”
“小绿,怎么了?”我正自顾自的说着,却瞧见小绿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滑下腮边,落在她面前的纸上,纸上的墨迹顿时被渲染开来。
“怎么了?”我忙下床走到她身边坐下,我特别怕看见别人哭,尤其是当我把谁惹哭时,因为我知道,每个人哭的时候,就是她们心里很难过的时候。
“小姐,我知道……知道你待我好。”小绿扬起脸,哭得抽抽搭搭地,“但我……老爱告状,也是怕小姐的身子被耽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敢情小绿以为我说那话是在悔恨当初把她赎出来,可我从来都没过这种念想,我急了,“都怪我,提那些陈词滥调做什么!”
就在这时,却有人在外面敲门。
我过去把门打开,原来是秋兰,她微微颔首道:“黛青小姐,宛姨要小姐去一趟东院。”
我说:“那秋兰你进屋来等一下,我梳洗完了就随你去。”
“不必了,奴婢在屋外等候便可。”
我不由得又打了个冷战,这秋兰动不动就说奴婢什么的这些话真是腻歪死我了。这七色院又不是皇宫,有必要奴婢长奴婢短的做贱自个儿吗。
我进到屋里,小绿便已盛好了水待我梳洗,然后她又跑到衣箱前帮我挑选衣衫。待我梳洗好了,小绿又跑过来帮我把那支雕花骨簪饰在发髻上,她一直沉默不言,我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望着她,她低着头帮我换衣,直到帮我系那件青色绣金丝半壁小衫的带子时,她才开口说话,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姐今日里穿淡色长衫,外套青丝小衫,再配上玉缕融溴。正是庄重典雅,小姐去了东院宛姨定也不会再挑出什么差错。”
‘扑哧’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但我实在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得了得了,从今往后我都老老实实地喝药还不成么?”
小绿听了,实时破涕为笑,“那我这就去把药煨起,等小姐回来。”
瞧她那欣喜的模样,我却有些动容,小绿老是催我喝药,我又何尝不知她是为我好呢。还有宛姨也是,她老是逼我学这学那,逼我喝那么多苦药什,逼我用艳色牡丹做床帏,可我历来明白,她是真心为我好,虽然平日里我老是埋怨不已,但我从未恨过她。
想到这,我笑了笑,轻轻揪了揪小绿的脸:“先去梳洗下,都哭成花猫儿了。”尔后我便走出门去,随秋兰去东院。
一路上我走得极不自在,秋兰不知中邪了还是怎地一直眼也不眨地瞧着我。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禁问道:“秋兰,你看我做什么?”
见我注意到她的举动,秋兰便收回目光,问道:“黛青小姐今日可有香妆?”
“……没有,除了七色开场我平日一般不妆点,秋兰,你应当知道的吧?”我迟疑道,不晓得她到底要问什么。
“小姐平日不爱过多粉饰,奴婢是知道的。而且小姐天生丽质本就如出水芙蓉,这奴婢也知道。不过——”秋兰突然话锋一转,“恕奴婢直言,小姐本是拥有高贵之躯,就应当喜爱打扮自己一些,再说,小姐也都十六年华了。”
她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的听得我直朝她翻白眼,我没好气道:“我就不喜好打扮,什么敷铅粉,点绛唇,画黛眉的我就不喜好。我又不是鬼,要用那些劳什子来遮脸面!”
秋兰见我有些生气,忙道:“小姐莫生气,小姐身子乃是千金之躯。奴婢以后不多嘴便是。”
一听她这话我莫名乐了:“秋兰,什么千金不千金的,说得我像是今朝公主似的。你别忘了,我自幼没了爹娘,是宛姨收养了我。我哪有那么较贵。”
说着说着就到了东院,秋兰闻言愣了愣,欲言又止便立在原地。瞧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便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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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影(仲)』
“宛姨。”我看向正坐在案几前蹙眉沉思的~子,宛姨如今也怕是年过四十,可她依旧如此好看,我猜宛姨年轻时必定也是~绝一时的~子。“黛儿,你来了。秋兰早就出去了,怎么这么迟才来。”宛姨含笑望着我,言语里却稍有责备之意。我跑到她~后,轻搂住~脖颈,略带撒~道:“秋兰今日像是中了邪,黛儿和她说着话便来迟了。”宛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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