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河调走了，科里第一时间为他送行。

宴会很奢侈，也有螃蟹，洪居易悄声告诉周青僮，特意为她安排的，还伸手为她夹了一块过来。

“我爱吃的是渤海湾的梭子蟹，谁愿意吃这切得乱七八糟的香辣蟹。好蟹谁用来做这个。”周青僮不领情，却没有拒绝蟹肉，好赖都是蟹呢。她注意到，洪居易用的是公筷。

“我说，洪居易，洪乐天，你这可倒好，我一走了，你成了党代表，‘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啊。”马连河盯着洪居易的筷子，不眨眼。

洪居易不动声色，夹了蟹，挨个地送，白居易的诗，他读过，因为同名不同姓，开他玩笑的人不少。

白居易的诗，他特意研究过。

“是啊，是啊。范淑梅。樊素，美。”司机小赵专门爱开这种玩笑。“小周就是小蛮了。”

大家哈哈笑着，敬洪居易和他的两个手下。直接呼他们乐天、樊素、小蛮，三个人也没在意，嘻嘻哈哈地喝着酒。

“师父，你高升了，以后，可要照顾我们，到财政局办事，罩着我们点。”周青僮会说话，因为跟马连河学过一些财务知识，顺口叫他师父，半恭维，半调侃。

“什么高升，还上调（上吊）了呢。”马连河自嘲，“不过，你们以后有事只管说话，好歹我也在那个楼上工作，没权力，还没面子吗？劳动局是我的娘家，我看谁敢为难你们。为难你们就是为难我，对吧？”

马连河如此重情重义，大家感动，共同敬他。

“周啊，有前途，好好干。”马连河有点高了，兴奋，以长者自居。

“嗯。”周青僮点头，洪居易带着两员女将敬马连河，周青僮觉得自己的酒沉了，腿有点木，笑了说：“洪科长，一会把我们几个都照顾多了。”

洪居易不乐意，他自己不喝酒，却总是喜欢带着别人一起敬酒，到最后，往往是自己人吃亏，他还振振有词：“不是酒的事，今天欢送马科长，你不高兴啊？这可不是对我，是对你师父，你不喝，我没意见。”率先把杯里的无醇啤酒干了。

周青僮有的是理由不喝，但是她不喜欢打酒官司，端起杯，冲马连河举了举，以示礼貌，微仰了下头，一小杯上好的长城干红冲下了喉咙。红酒后劲大，她知道，现在感觉到的酒劲，是刚才那几杯剑南春在起作用，红酒的感觉要过一会才会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周青僮知道，再让洪居易灌上几杯，自己肯定会出丑，不如借上厕所的机会在楼道里躲一会，等上了主食再回来。

“洪居易这个人，要防着点。”马连河也去厕所，然后，和周青僮站在楼道里聊天。

周青僮相信，人之将走，其言亦善，感激地说记下了。

“在机关上混，没有别的路，只能升官，不断地为升官奋斗，上了一个台阶，再上一个新台阶，永不言败，永不放弃。赚钱不着急，有了官，就有了财。我是不行了，在这里，没机会了，不过，人挪活，树挪死，我只能走了。”马连河掏着肺腑之言，看来，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

周青僮理解地看着马连河，听他倾诉，于她来说，此时无声胜有声，倾听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大关怀。

“小周啊，青僮，你大哥是好心，你不要觉得现金会计实惠，我之所以推荐你当主管会计，是因为你是干部，你将来要想尽一切办法提拔，挣钱不着急，樊素是工人，她的前途就是钱图，让她当现金会计吧。”马连河往近处凑了凑，周青僮倒了一下脚上的重心，似乎是累了，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墙上。

“现在机关上的关系，复杂着呢，你一个外地人，没背景，举步维艰啊。不过，你还有一步好棋，你可以嫁个好婆家。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女孩子，比男人多一次机会啊。这么漂亮的模样，这，就是你的资本。”马连河再往前凑了凑，手在周青僮腰上捏了一下，趔趄着走了。

马连河调走两个月，周青僮还在回味他的话。还有他在自己腰上捏的那一下，看来，平时再稳重的男人，也难免酒后失态。英雄狗熊都难过美人关啊。

两个月后，马连河才把他掌管的小金库交出来，这种事，科长洪居易再急也不好催问，总算交过来了，他马上张罗让周青僮管小金库。

管小金库，这可是风险很大的事，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周青僮有点怕。

“出不了事，有局长呢，还有我这个科长呢，你只管记账就行，收多少钱，支多少钱，你是会计，应该出不了差错。”洪居易看出周青僮的心思，鼓励她。

“我脑子慢，学习一下可以吗？”周青僮使出缓兵计，歪了头装天真。

“不许考虑太久啊。你要是不管，就交给樊素了。小蛮。”洪居易口气调侃而暧昧。

“切。”周青僮习惯网络上的语言，表示不屑。

下了班，给房宁打电话，周青僮希望能听到她的意见，小金库这东西，太危险，房宁的长辈中领导干部很多，她应该能了解一些，这事，如果能以说闲话的方式聊一聊，应该有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僮僮啊，我正想找你了，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今天你来我家吧，我妈今天做好吃的，你帮我参谋一下，有个帅哥，我爱上了。”房宁快乐着。

去房宁家也不是第一次，上学的时候就去了，房宁的妈还一直张罗着要给周青僮介绍对象，只是周青僮对这事不热心，一直没有搭上界。

说是家宴，其实很丰盛，房宁的妈妈是超级棒的主妇，亲自采购了梭子蟹，保姆做菜很内行，一桌菜色香味俱佳，鲍鱼做得漂亮，房宁接过周青僮的筷子，给她夹到吃碟里，周青僮不喜欢吃鲍鱼，象征性地给房宁个面子，房宁的表哥被安排坐在周青僮另一边，赶忙也用公筷给周青僮夹鲍鱼，心里慌，夹不上来，最后动用了汤匙。

“表哥，她爱吃蟹。”房宁开着玩笑，似乎周青僮和她表哥有什么故事，周青僮心里有点不满，没有说话，房宁表哥却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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