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后，火车站的门已经开了。刘昆走进了车站里面的卫生间。卫生间是收费的，每次三角。不过现在还太早，值守的人还没有来。上厕所、冼脸、刷牙——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刘昆又准备到一个工业区去看看。

经过一个饭馆的时侯，刘昆看到外面支着一个招工的牌子。上面写着：某工地需招建筑小工多名，日工资二十五元。干满一个星期即可预支工资。有意者请与本餐厅联系。

刘昆知道在工地上干活很辛苦，他并不愿意到工地上干活。而且他也知道工地上经常发生工人干了活最后却拿不到钱的事。然而现在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身无分文。他可不想再挨饿了。挨饿的滋味实在难受。去工地上干活，先不管能不能拿到钱，最起码管饭，能让人填饱肚子。刘昆准备先到工地上去混碗饭吃，然后再相机行事。

一个男子正坐在餐厅门口，刘昆走上前去。

“你这里要招小工吗？”刘昆问道。

男子打量了刘昆一眼，问道：“怎么，你要去干？”

“嗯。”

“干得了吗？当小工可是很辛苦的。”

“你放心吧，我以前干过。”

“让我看看你的手。”男子说着，将刘昆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察看着。

“看你的手，没有茧子，不象干过粗活的人。”男子说道。

“我以前在家里干过，只是很长时间没干了。”刘昆解释道。

“那好吧。你等一下。”男子拿起了身旁的电话。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来了。他向坐在餐厅门口的那名男子点了点头，男子朝刘昆指了一下。

“你想去工地上干活？”

“是呀。”

“那上来吧。”

摩托行驶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一处车少人稀的地方。马路一边是一大片工地，很多人正在忙碌着。还未建成的房子上支着用以浇筑混凝土的模板，柱子顶部**粗大的钢筋。搅拌机“嗡嗡”作响，旁边堆放着黄沙、石子和水泥。静力压桩机正在施工，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路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用石棉瓦搭建起来的工棚。再远处，矗立着几座大山，山上稀稀落落地长着松树，山脚下裸**大片的红色土壤。

“干活的地方就在那里。”驾驶摩托车的男子用手指了一下那一大片工地说道。

摩托车拐进工棚区，在一排工棚外面停下了。门口坐着几个人，正在打牌。看到两人到来，都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刘昆身上。

带刘昆来的那人向几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招呼了一声。那人放下手中的纸牌，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招呼两人坐下。看得出来，这一定是工头了。

“来，抽烟抽烟。”工头热情地递香烟给刘昆。

“谢谢，我不抽烟。”刘昆摆手谢绝了。

“你是那里人？”

“河南的。”

“这种活很辛苦的。我怕你干不了。”

“你放心。这种活我以前也干过。”

“你的身份证让我看一下。”

刘昆拿出身份证，递给了工头。

工头接过看了一眼，对刘昆说道：“身份证先放我这儿。我拿去给你办暂住证。这里查暂住证查得很厉害。”

刘昆不大情愿，觉得这是授人以柄。可是，事已至此，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我这里干活是要签合同的。”说着，工头拿出一张所谓的合同递给刘昆，让他签字。上面写着：本人自愿在此工地干活，工资以浇筑混凝土的立方数计算，在工程完工之后结清。每月可预支零用钱。

这明显与刘昆在饭馆门口看到的招工启事不符。然而刘昆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境况，根本无法为维护自己的得益而和别人据理力争。他在上面签了字。

工头收起合同对刘昆说道：“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们这里伙食很好，顿顿有肉。你下午上班。老杨——”

“哎——”旁边一个保养得很好的胖老头答应了一声。

“——给他安排个床位。”他把脸又转向刘昆说道：“我们这里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不允许私自外出。就是上厕所也要先和老杨打个招呼。”

刘昆一下子愣住了。“妈的，这是什么地方，简直是监狱。”刘昆不由得暗暗叫苦。

中午，干活的人都回来了。个个都是衣衫褴褛，皮肤黝黑。吃饭的时侯，八个人一盆菜，就蹲在地上吃。米饭是糙米做的，吃到嘴里，带着一股霉味。菜是炒东瓜，里面有几块鸡肉。还没等刘昆伸出筷子，肉已经被一抢而光。工头和另外几个人单独坐在屋里的一张桌子旁吃饭。好几盘荤菜，还有啤酒，连米饭都是单独做的。

吃过午饭，众人躺在铺位上休息。床是用木板钉起来的，上下两层。一间屋子睡了二十多人。虽然有吊扇，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刘昆躺在铺位上，感觉席子发烫。他不停地流着汗。还没等睡着，带班的已经开始叫众人起**班了。

来到工地，带班的安排刘昆往搅拌机里倒沙子。此时的太阳，火力十足，照得人头晕目眩。即便是站在那里不用干活，也感到酷热难耐。

刘昆急于了解这里的情况，开始和旁边负责往搅拌机里倒水泥的人搭讪。对方是湖南人，头发如枯草一般，大概从未梳理过。面孔由于长期暴露在强烈的太阳光下而变成焦黄色，牙齿黄中带黑，而且少了两颗门牙。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年纪虽然不大，背却明显地驼了。衬衫和**过于短小，又脏又皱，沾满了水泥。他干活的动作显得笨拙、缓慢，说话口齿不清，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

“你在这里干了很久吧？”刘昆问道。

“半年了。”

“领了多少工资了？”

“没领多少，只是每个月给几十块钱的零化钱。”

“那工资什么时侯能拿到？”

“老板说，工程完工的时侯全部结清。”

“如果拿不到呢？”

“应该能拿到的。”

看着他那丑陋、难看、未老先衰的样子，刘昆不禁感叹造物主对他实在太不公平。既然给了他这样一副躯壳，那就应该多少赐予他一点智慧，使他不至于掉进陷阱仍浑然不觉。

衣服很快就湿透了，刘昆也象很多人一样脱掉了上衣，光着上身。

每隔一段时间，刘昆就要跑到旁边的水龙头那里喝一次水。可是，喝下去的水都顺着毛孔往外冒。用不了多久，又感觉口渴难耐。

带班的过来了。

“喂，你不要倒沙子了，你来推车。”带班的对刘昆说道。

这可是一项苦差。推着装满混凝土的车子，几次往返下来，刘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皮肤被太阳烤得火辣辣地疼，汗水流到眼睛里，渍得眼睛生疼。刘昆走慢了一点，站在阴凉处的监工者——那个带班的立刻大声叫道：“快点，快点。”

大概是自来水喝的太多，刘昆感到肚子疼起来了，想上厕所。

他放下车子，快步走到一旁，寻觅可以方便的地方。

“喂，你干什么？”带班的一边指着刘昆大叫一边跑过来了。

“我要大便。”

“以后记住要跟我说一声。”带班的厉声说道。“——小王”他冲不远处的一名年青人叫道。那名年青人立刻跑了过来。

“你在这儿看着。”带班的对年青人说道。

大便也要让人盯着。这对于刘昆来说可真是第一次。看来，他们是怕自己跑掉。

终于熬到了下班。可没想到，吃过晚饭之后，工头还要让众人加班。

加班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刘昆又累又困，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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