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湖南人已经走了。“眼镜”头枕着双手躺在**。
“今天怎么样?”“眼镜”问道。
“那个湖南的进去了,我们两个都没进去。”刘昆说道。
“别着急。明天长安有个招聘会,你们愿不愿过去看看?”
“要不要钱?”江西人问道。
“门票要十五块钱。”
“要钱我就不去了。我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门票十五,再加上来回的路费,总共差不多要三十块钱吧?”
“差不多。”
“明天我去。”刘昆说道。他还从来没参加过招聘会,也许在那里能找到工作。
“明天咱俩一块去。”“眼镜”说道。
招聘会上蜂屯蚁聚,人头攒动,人在会场内挪动都非常困难。几乎每一家用人单位的席位前都挤满了人。东莞工厂林立,来这里招工的单位绝大多数都是工厂。刘昆和“眼镜”在会场内艰难地搜索着。招工程师、主管或业务员的倒是不少,可是这些工作,自己都干不了,自己只能做普工。这样想着,刘昆不禁感到非常自卑。“唉,我真是废物。”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暗骂自己。
突然,刘昆眼前一亮,他终于发现一家工厂的招工启事中写着招普工。他和“眼镜”费力地挤到了那家工厂的席位前。
“请问你们这里还招普工吗?”刘昆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招了。已经招够了。”
直到招聘会结束,两个人也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随便吃了点午饭以后,两人准备到附近的工业区转转。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此时正是广东多雨的季节,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烈日当空,下午就风云突变。
天空中乌云低垂,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很多来不及避雨的人,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刘昆和“眼镜”跑到一家商店的遮阳棚下的时侯,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湿淋淋地往下滴水,衣服紧帖在身上。刘昆想把上衣**来拧干,然而旁边还有许多站着避雨的异性,只好作罢。
大雨持续了一个小时仍没有减弱的意思。两人决定回去。“眼镜”想买一把伞,刘昆笑道:“已经淋**,还买伞干什么。”
幸亏车站离此不远。两人冒雨跑到车站,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汽车。
因为下着大雨,司机不敢开的太快。前面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不停地摆动着。车开到半路,雨停了。可是路上却积了很**。汽车在积水中缓缓前进。在离火车站还有几里路的时侯,车停下来了。
司机说前面的积水太深,不能再往前开了。否则水会进到车里。售票员打开了车门,让大家下车。水已经到了车门口。
刘昆和“眼镜”下了车,淌着积水一步一步地挪动着。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膝盖。路两边的很多商店正在用水泵往外排水。刘昆把裤兜里的钱包掏出来拿在手上。他怕钱包进水。他们不敢走在路的边上,尽量走在路中间。他们知道,路边上有的下水道井口是没有井盖的,如果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短短几里路,刘昆和“眼镜”走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来到东莞已经二十天了,可是工作仍没有着落,刘昆心急如焚。他身上只有二百多块钱了。那个江西人已经去深圳投奔一个亲戚去了。可是刘昆却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他一度动过回家的念头。二百多块钱作为回家的路费还是够的。然而,回到家能干什么呢?回到家也没有出路。不仅如此,每天还要忍受父亲没完没了的斥骂。
“眼镜”的经济状况也不太好。他打听到附近还有五块钱一个晚上的旅馆,约刘昆一起去看看。
所谓五块钱的旅馆其实都是一些小饭店的阁楼。阁楼上用木板隔成鸽子笼式的小房间。没有床,地上铺着席子,人就睡在上面。下面是饭馆,可以听到炒菜的声音。这种旅馆既不要押金,也不用交保险。
刘昆和“眼镜”退掉了原来住的旅馆床位,搬进了五块钱的旅馆。两人每天早出晚归一块去找工作。刘昆看出“眼镜”手头越来越拮据了,有时请他吃一顿饭。两人现在可谓是难兄难弟。“眼镜”姓李,比刘昆小两个月,自从搬进五块钱的旅馆后,称刘昆为昆哥。刘昆叫他小李。
搬到五元旅馆一个星期后,小李决定回家了。
这天早上起床后,小李叫了一声“昆哥。”
“什么事?”刘昆问道。
“我准备回家了。我......”小李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
“我想向你借五十块钱。我没钱了。”
刘昆犹豫了。他身上还有不到二百块钱。尽管他很想帮小李一把,可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但最终刘昆还是拿出了五十块钱,递给了小李。
小李异常感激,一迭连声地说“谢谢”,最后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他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仔细询问刘昆的家庭住址以及刘昆父亲的名字。他说自己一到家就把钱寄到刘昆家。
小李走了以后,刘昆清点了一下自己钱包里的钱。还有一百多块钱。他有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他打算到方圆不太远的地方去看看。不太远的地方走路就可以去,而太远的地方需要坐车,坐车就要花钱。刘昆现在每天要走很多路。一天下来,腿膝酸软,疲惫不堪。
由于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刘昆决定买点早点。路边正好有几家饭馆,都将早点摆在外面卖。刘昆走到其中的一个摊位前。
“买早点呀。”卖早点的妇女一边满脸堆笑地说,一边麻利地扯下一个塑料袋打开。
“包子多少钱一个?”
“五毛。”
“不算贵。”刘昆在心中暗想。
“来两个包子。”
卖早点的妇女迅速将包子装好递给刘昆。刘昆刚掏出钱包,卖早点的妇女却用手一指后面的饭馆对他说:“到里面交钱。”这时,里面一名女子冲刘昆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叫道:“到这里来交钱。”刘昆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非要到里面交钱?然而他没有多想,走进了饭馆。饭馆后面有一个柜台,那名女子就站在柜台后面,个子矮矮的,满脸雀斑。
刘昆打开钱包,里面没有一元零钱。他抽出一张五元的钞票递给那名女子。女子接过钱,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刘昆。
“换一张。”女子对刘昆说道。
“怎么?难道这钱有问题?”刘昆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钱。仔细一看,钱缺了一小角,但完全在可允许的范围之内,并不影响使用。刘昆不想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和对方争论。他换了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对方。女子接过钱后又递给了刘昆。
“你的钱有问题,再换一张。”
刘昆接过钱,发现还是同样的问题——钱缺了一小角。他感到有点奇怪。
“算了,算了。包子我不要了。我没有别的零钱了。”刘昆说着将包子放在了柜台上。他有点生气了。对方实在是太挑剔了。又不是假币,只不过缺了一小角而已。
“都给你装好了,你怎么能不要呢?”女子说话虽然波澜不惊,但却让刘昆感到,如果不要的话,他将很难顺利地走出这家饭馆。
“我没有别的零钱了。你看。”刘昆说着,打开了钱包让对方看。里面还有一张一百元的钞票。
“你拿一百的给我,我找钱给你。”
刘昆抽出那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女子。女子接过钞票看了一眼后又翻过来看了另外一面,然后又递给了刘昆。
“你还是把刚才那张五块的给我吧?”女子说道。
刘昆感到迷惑不解。然而他没有多想,接过那张一百元的钞票放进了钱包,又拿出那张五元的钞票递给了对方。女子找了钱给刘昆。
走出饭馆,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刘昆感到非常奇怪。两张钞票怎么会都缺了一小角。还有,那张百元的钞票,对方接了以后又还给自己。难道是假币?不可能。这样想着,刘昆不禁掏出了钱包,拿出了那张百元的钞票。
仅仅是看了一眼,刘昆就倒抽了一口凉气。钞票印制粗糙,即便是不怎么有经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是假币。
联想到刚才在饭馆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刘昆断定钱是在饭馆里被掉包的。他非常气愤。
“真是可恶。我就剩一百多块钱了,他们还要对我下手,真是蚊子腿上割肉。”
怎么办呢?刘昆明白,对手绝对不会只是那两个女人。如果直接到饭馆去要,敌强我弱,不仅要不到钱,弄不好还要挨揍。恰在这时,一辆巡逻的三轮摩托开过来了。车上是两名联防。在东莞这种地方,警察的职责通常是由联防来承担的。
刘昆招了招手,摩托车在他身边停下了。
“什么事?”开车的联防问道。
“我刚才在那边一家饭馆买早点的时侯,——”刘昆说着用手指了一下饭馆方向——“钱被掉包了。我的真钱被换成了假币。”说完,刘昆拿出那张百元假钞递给了联防。
“你们看。”
联防接过钞票看了一眼,装进了口袋。
“是哪个饭馆?带我们过去。”
刘昆带着两名联防到了那家饭馆外面。两名联防下了车。三人一同走进了饭馆。
“就是她。就是她把我的钱掉包的。”刘昆手指柜台后面的那名女子,愤怒地叫道。
那名女子并不惊慌,看来她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名联防快步走进柜台,摆手让那名女子退后。随后,他拉开了抽屉。抽屉里又是一张百元假币。看来,女子还准备采取下一次行动。
“拿出来。”联防对那名女子厉声喝道。
“什么?”女子佯装不知。
“把你换来的钱拿出来。”联防提高了声调。
女子无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了联防。这次不是假币。
“快打电话叫你的老板过来。”联防冲女子喝道。
女子走到柜台那里打电话。联防拿出一个笔记本,询问刘昆的姓名和联系电话。刘昆没有电话,联防只得问了他的家庭住址,然后登记在本子上。
那名女子的老板过来了,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子,膀大腰圆,胳膊上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他恶狠狠地瞪了刘昆一眼,目光如刀。和他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是相貌狰狞。
联防把百元的真钱给了刘昆,然后说道:“你可以走了。”
刘昆感激万分,一迭连声地向两名联防道谢。他觉得仅仅道谢还不够,提出要给两人买两瓶饮料。
“不用,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名联防摆手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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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刘昆还是没有找到工作,而~袋里只有几十块钱了。他从五块钱的旅馆搬了出来,晚~就~宿在火车站。此时正值广东的盛夏天气,晚~~在外面即便不盖被子也不冷。每天都有人~宿在火车站,都是些打工的和找工作的。刘昆每天提着行李步行数十里路,晚~在火车站被白天的太阳晒得发烫的花坛边~铺几张捡来的报纸,人就~在~~觉。虽然又累又困,但刘昆还是经常被蚊子~醒。每天晚~都~被~醒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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