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阳突然说：它们是在追求，还是逃避？

当然是在追求啦。她说。然后脸红了，她知道他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诗人都是些自言自语的家伙。

可她还是回答了，因为她太想和他沟通。

她记得冯阳只对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冯阳的笑让她惭愧和绝望，她知道他一定是以为她的回答破坏了诗。后来每次想起来，李芳都会后悔，她觉得那是她许多遗憾中最显然的一个片段。

"嫂子，你们是回家还是奔学校？"王学军的声音让李芳下意识收回目光，雁阵和冯阳悠忽远逝。她没来得及诧异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冯阳来，只顺坡应和着王学军的声音笑道："过糊涂啦?今天是周末，送我们回家吧。爱爱，你先去我那坐一会儿吧。"

吴爱爱无情地笑道："老公刚走就怕寂寞了？我今天偏不陪你，谁不知道最毒妇人心啊，嘿嘿。"

话没落地，吴爱爱突然尖叫了一声。

王学军紧张地关心道："怎么了？"

李芳微红了脸笑起来："你小心开车吧，她撒疯呢，少理她。"

吴爱爱揉着刚刚被掐疼的胳膊，恨恨地说："好啊你，把我当李彬一样欺负？我看呀，李彬根本不是公司派走的，他一定是逃婚哦，对不对林师傅？"

王学军从后视镜里望着吴爱爱娇好明媚的面容，没有正面回答，只笑道："叫我学军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专职的司机师傅。"

"呦，伤自尊了。"吴爱爱向李芳做了个鬼脸，也落在王学军眼里，他不觉兀自微笑起来："程小姐，你去哪？我送你啊。"

吴爱爱正色道："什么小姐！叫老师。"

"哦，程老师。"王学军赶紧纠正，然后几个人一起笑起来，吴爱爱趁机报复地拧了李芳一把，李芳有苦难言，一个劲儿冲女伴做着诅咒的口型，吴爱爱装瞎，看着窗外矜持地微笑，一脸淑女相。

展转几遭，把李芳送到公寓楼下，吴爱爱也和李芳一起下了车，回手扣了扣车窗："谢了。"

"学军，不和我们一起上去喝杯咖啡？"李芳问。

王学军谢绝时，吴爱爱推一下李芳道："我们？谁说我要和你一起上去啦？别自做多情了，拜拜吧您，我也要回家了，有老公陪真好啊，唉，有些人就惨啦--"

李芳装作懊恼地说："你也别自做多情了，我本来就是跟你假客气的，你快走好了，我才不稀罕请个活宝来气我！"说完，和王学军道别，领着女儿米粒儿先奔楼口去了。

李芳喊："嗨，腻了就打电话和我煲粥啊！"

"我才没那闲心陪你玩儿。"

"心疼电话费啊，那就上网聊，小气鬼！记得独自莫凭栏啊！"

"小心烂嘴你。"

吴爱爱没遮拦地笑起来。

王学军还没动地儿，按下车窗问："程老师，我送你吧。你去哪？也许顺路呢。"

吴爱爱说："我住在师大边儿上，不麻烦了，我搭公交车好了。"

"跟嫂子一个学校？离我家不远，上车吧。"王学军招呼着。

吴爱爱笑道："那怎么好意思？"说着，已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边解释道："我这人就是心软，禁不起别人一个劲儿地求我。"

王学军说："你要知道我有多荣幸，准恨不得反过来跟我收费了。"

吴爱爱大笑，一面觉得这小子嘴贫，一面也被吹捧得心里滋润。顺手把腊染着史努比图象的靠枕搂在怀里，一面歪头看着外面。

她喜欢看那些来往的陌生人，看那些永远不会重复的面孔。正如叔本华说的那样，人的相貌有如象形文字，是可以破译的，一个人的相貌概括了他所思所想的一切。

和那些无聊的男人一样，她最喜欢看的也是女人，不过不是为了意淫的需要，只是她觉得男人没什么好研究的，千人一面不过写满着功利，女人就不同了，女人不仅是她自己，同时也包含了与男人有关的信息。

而男人，在根本上只是他们自己，男人是自私的动物，他们和世界的联系是单线条的，那些试图精彩一下的男人总显得力不从心，在女人眼里，他们所有的小伎俩都是孩子气的把戏。因此从艺术的角度，男人实在是不值得她浪费眼球儿。

一路行驶着，王学军偏头望一眼吴爱爱："李芳那么内向，你们居然谈得来？奇怪。"

吴爱爱正过脸来，先闹清了王学军刚才的问题，才笑道："哈，没听说嘛，朋友不是因为相同而是因为不同才互相吸引的，要找跟自己一样的有啥意思，还不如去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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