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李在多年前接触的一件案子。那时候他还只有二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风流倜傥的时候，经常出入一些娱乐场所，认识的卖女也有不少。

那天傍晚，正在值班的老李接到一起报警电话，说是在明新街发生了一起自杀案。案情重大，老李立即向上级做了报告并马上出警。

现场一片混乱，许多人把整条街都围得水泄不通，老李拉响了警报才缓缓开进去。透过车窗看到柏油路上的尸体时，老李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感叹就是：“太惨了！”

看身材和皮肤，那是一个不过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她应该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但是手腕上有一条三寸多长的刀伤，还在汩汩的流着血。

顾不得多看，老李立即控制住现场，将那些围观的群众向后驱散，这才取出相机，准备给女尸拍照片。

这尸体一丝未挂，那殷红的鲜血和大片的雪白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瞬间让老李感觉竟然有一种妖异的美丽，血的腥味强烈的刺激着老李的嗅觉，让老李头脑之间一阵一阵的眩晕。

虽然年轻，但是老李当时也是一名老警察了，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这时候冷静了一下，远距离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镜头拉近对准了女尸的脸部。

死不瞑目。女尸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己散，但是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似乎手腕上的伤疼并没有影响临死前的心情。

老李却愣住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

这个女人他认识。

她叫小雪，职业是一个出来卖的女人。长得很漂亮，老李也曾经光顾过她几次。因为工作的关系，当然，也将她抓过几次。因此就熟悉了，并保持经常的联系。就在一年前，她跟老李说，她不想做了，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没有直接的联络，但是老李通过各方的关系网知道她真的结婚了，那名男人并不知道她的往事，当然也没有计较什么。

就在半年前，小雪生了一个儿子。这也是老李无意之间与哥们儿闲聊得知的。当时那哥们儿还有些酸酸的，因为小雪不再出来了。

短暂的眩晕之后，咔嚓的相机快门响又把老李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当相机镜头扫过小雪割腕的那只手时，老李赫然发现她的手里还抓着一张己经染血的纸。纸上有字。

那是小雪的遗书。

后来搜集证据的时候，老李仔细看过了那封遗书，得知了小雪自杀的原因。其实案情很清楚，因为生完孩子之后，她的老公无意中得知了她以前的事情，于是兴师问罪，并对她破口大骂然后愤然离家。小雪受不了这种侮辱，于是跳楼自杀。一系列的线索、证据都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那封遗书上的话很感人，至少在当时看的时候让老李的眼眶**了。小雪说，儿子留给你，我走了，带走我这个不干净的身子。但是儿子是你的，是干净的。我这么做不是想不开，而是想用这副并不干净的身子换来一个尊严，给你，给儿子。

后来，老李见到小雪的老公，抱着那未满半周的儿子神情落寞，看得出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一个女人敢为你生儿子，你还用在乎她不干净吗？

“一个敢把自己身子交给无数陌生男人的女人，什么都不怕，她们也不怕死。她们敢死给你看，敢跟你鱼死网破，当然也敢从今往后一辈子不见你。出来卖的女人，是最伤不起的。你或许觉得她们为钱放弃了自尊、尊严，但事实上她们只是把自尊和尊严放在了心里，而不像某些人放在脸上。所以，你可以侮辱人、但不可以侮辱女人，更不可以侮辱出来卖的女人！否则，你就不是个男人！”

这是老李最后跟邢浩说的话。

邢浩背依着大树，夕阳的光华照在他的身上，像他手中点燃的烟头一样灿烂。出来卖的女人伤不起，难道我真的伤到她了吗？

那个下唇长着红痣的女子的眼泪似乎又在他的面前飘过，那么的真切，但似乎又是错觉。也许，他真的触到了她心底最疼的事情？

烟灰掉落，被风吹走。那一刻，邢浩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再想想，其实她说得也确实不错，自己真的就干净得像个圣人一样？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灵魂上的肮脏，远比身体上的肮脏要无耻得多！”

邢浩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她们，也只不过是靠自己的身体、劳动来换回些想要的东西罢了！真的是没有什么错。所谓的道德，是法律能约束得住的吗？

摇摇一阵苦笑，邢浩也当了两年多的警察了，对那些内幕知道的并不少。像一些违规上户口、改年龄，为官老爷当打手的事情，哪一个不是出卖灵魂的利益交易？他又真的怎么好意思向一个出来卖的女人讲法律、讲道德？

夕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只余下一点残晖在地平线上。今天晚上不该邢浩值班，他感觉有点累了。想想，自己也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便与老李打声招呼，回家去了。

邢浩的家在乡下，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自己在县城租了间房子，只是休假时回去一趟。在家里，邢浩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挣了不几个钱。幸好邢浩是独子，所以还没有太大的压力。

但是这两年房价蹭蹭上涨，原来给邢浩在县城买房娶媳妇的想法也只能暂时不想了。毕竟邢浩的工作还没有真正的落实，若要托人转为正式干警，请客、送礼的花费不是一个小数目。一切都要等邢浩工作稳定下来再说。

不过，邢浩自己倒觉得无所谓，他虽然头脑聪明，但是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大学没考上，只上了一个三流的大专。回家后高不成低不就，就干脆托关系进了派出所当协勤。虽然在派出所当协勤当得很刺激，但是他也觉得总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一月几百块的工资太少了。

邢浩想自己做个生意，可惜没本钱、没路子，还只是停留在想的阶段。现在他只能走着看，一方面指望着凭自己的工作努力，再加上在另一个乡镇派出当指导员的三叔发力，给自己转为正式干警，不过这希望并不大，况且邢浩也不想拿老爸老妈的血汗大把的往这上面砸；另一方面，他在转悠着想利用在派出所的关系干点事儿，多赚点儿钱。

大洋１２５在新拓宽的省道上风驰电掣，一路狂飙，连超两辆面包车、一辆奥拓，因为开车的习惯，他骑摩托车车速一般在也８０迈以上。加之这路新拓宽，由原来六车道变成了八车道，现在车也不是很多，所以邢浩也是一路猛踩油门。

４０多里的路，邢浩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进家门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把摩托车支在院子里，邢浩就走进门去，不过一开门，邢浩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满屋子的中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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