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君和耿营推车走在大街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叫，惹得行人驻足观看。管君觉得他的整个身子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喉头阵阵发紧，想吐又吐不出。

耿营几次跌倒了，又自个爬起来了。两人宛如高速公路上的车子，不敢停下来——停下来他们的心就痛。管君知道，他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都会这样。为此他迫切地想打电话给陈梦。可耿营在身边，实在不方便。就像家里藏着宝贝，被人发现了，就没了安全感。

再说给陈梦打电话，没有充分的准备是不行的。在管君的心目中，耿营一直是个坚强而有个性的男人，然而此时管君觉得他很脆弱、很可怜。管君实在不忍心弃下耿营走自己的路。街道上的路灯亮起来了，匆匆的行人都是向着家的方向……

耿营说我们去人多的地方玩吧，这里冷清。管君点点头。耿营骑车走了几米，险些跌倒，于是他们推车去市区的红叶商场。

商场外人流如织……

商场里金碧辉煌：高价的化妆品、贵重的首饰、华丽的衣装……管君发现他心头的消沉没有了！他梦想着，将来在文学这条路上做出举世瞩目的成就，他梦想着到那时他也弄个这样的商场……管君正在想入非非呢，忽然听见耿营在身后叫他：“管君，管君，我们回去吧……”“回去干什么？”“这个地方哪里是我们来的地方？这些东西我们一件也买不起……我们在这里逛来逛去的，人家看不起……”“什么？哪里到这个地方就一定要买东西？谁知道我有没有钱？什么看不起？不准里面还有比我更穷的呢！”管君不顾不怕的样子让耿营脸上一阵发讪。

耿营偷眼看了一下身边的俊男靓女，压低声音：“……你不回我回了！”说完转身就走。管君想要跟着去，头一阵晕眩，感觉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他扶着商场的楼梯蹲了下来。这时他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的“枷锁”没有了：他每天都想着打电话给陈梦，每天都因为小中而放弃；跟陈南在一起很开心，他最想牵着她的小手，他好想抱抱她，他好想……可他偏偏要扮演一个君子的角色！可现在不，一点也不！他的心里充满了渴望和无畏！今天小中不在身边，耿营走了没有回头，机会明明白白！

他踉跄着往商场外走。不远处有一报亭。报亭的窗口放着三部电话！管君径直走过去。他决定给陈南打电话。管君想：如果给陈南打了电话，他就不能给陈梦打电话了，那种强大的欲望会让他失去控制力。给陈南打电话很轻松举手就来，给陈梦打电话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找她是因为工作，这个对于他的明天很重要；没有明天，今天就没有意思。如果她要他去，他就会放弃陈南；如果她让他去，他就打的去她那里。他会毫无保留地对她说他的思念，他会求他帮自己找工作，甚至他会在他面前哭；他还会很勇敢地冲上去拥抱她，不管有没有人。他自信她不会拒绝，因为她一直对他很好——很亲切！他的自信来源于她众所周知的善良！

陈梦的手机号码他早已稔熟在心，他真的拨了他的号码。那头立刻传来“嘟——嘟——”的回铃音。管君的心紧缩，缩成了一个团。那头一阵响动，管君以为电话通了：“喂……喂……”那端无人应答。管君欲要挂电话，报亭老板连忙提示：“电话已经通了！”管君看看话筒：“喂……”这下有了反应：“你好！你是……小君，是吗？”管君心里一震，这声音不是陈梦又是谁？她的声音好像来自天国；她的声音一下子掩没了她的梦想，阻塞了他的思维；她的声音是那么具有吸引力！管君想要说话，喉咙却不好使：“……是……是的……你现在有空……”“我在张市长家里——明天行吗？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好吗？”管君来不及考虑，“XXXXXXX”“好的，明天早上我跟你联系！”“好吧……”管君的心慢慢地凉下去。他以为今天他们会见面，那样他就会随着她去，或者到舞厅，或者到酒吧，或者到茶楼，或者到她的家里……“张市长！”管君就这么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默默地挂了电话。

他摸出了钱包……钱包里有一张小中和小姿的合影照片……小中的笑十分的纯真、真实，而小姿几乎是他们两人优点的组合，既可爱又漂亮……管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挤压了一下！突然间，他很想小姿，他好想好想听听小姿的声音。他临时决定先打个电话回老家，以后再给陈南打电话不迟。

老家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接电话的正是小姿：“——宝贝！”“爸爸、爸爸，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妈妈坏……”“宝宝，过几天爸爸就回家去看你，你一定要听外婆话……”“我不我不，我要爸爸……”小姿说着说着就哭了。这时话筒里传来小中妈的声音：“是管君吗？”“是，妈妈！小中什么时候过来啊？”“小中已经去小城了，一早就去了！怎么她没有到？”小中妈立刻急起来。“小中已经来了？不……我在一个朋友家吃饭来着，我还没有回呢！”“哦，吓我一跳！”丈母娘说，“那你快回去吧，小中肯定在家等你呢！”“是，是……”管君挂了电话。

管君看看商场钟楼上的大钟：已经是晚上二十一点了。管君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已经失业了，心里一阵绞痛。抬头，报亭的老板正看着自己。管君欲要走开，报亭老板粗着嗓门说：“还没给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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