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在沏杯茶里见到了穿着一身工作服的李晓，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呵呵！没想到你也留下了，怎么样，钓到鱼了没有？”李晓不怀好意的看着孙阳。“毛啊！哥的思想没有你的那么龌龊。”孙阳鄙视了一下李晓，看着远处的王溪梦和丁敏猥琐的笑道：“没想到啊！你这鱼钓了可不止一条，还效仿先人玩起金屋藏娇了。”李晓反鄙视孙阳，说：“靠！我就一跑腿的，想藏娇别人还不乐意。怎么样，是在哪里搞腐败？”孙阳笑了一下说：“给我来一杯奶茶，咱也享受一下生活。”李晓转身走到王溪梦的身边，看着也在的丁敏。“怎么不在哪里陪他？”王溪梦看了看远处的孙阳问。李晓望着王溪梦，郑重的说：“老板，孙阳使唤我来拿奶茶，要草莓味的。”王溪梦调好味道，把奶茶递到李晓手上玩笑道：“难为你了，好好的一人，被他当牛使了。”“噗！”丁敏没有忍住笑了出来。王溪梦也开始笑。李晓看着两人，老脸难得的红了一下，说“拜托！你们有点同情心好不好。”“算了吧，对你，那叫感情泛滥，不是同情。”王溪梦继续打击。“我投全票赞同。”丁敏补充。

夜色笼罩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上，李晓匆匆告别了王溪梦和丁敏后往天台当赶去。目送李晓离开，丁敏放下整理好的纸杯说：“溪梦姐，你猜李晓神神秘秘的想要干什么。”王溪梦收了东西回答：“没什么，无非就是去找孙阳，这段时间他都不会安分了。不提他，咱们去吃晚饭。”

天台当上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得有些出奇。李晓在几不可见的黑夜里开始寻找着孙阳说的垃圾桶，这东西此刻成了这夜色里唯一的明灯。李晓想他就是遗失在瀚海里的孤舟，看到的是同样和他迷失的另一些孤舟，只是那些孤舟都组队前行，他只来得及看到舟上人们的影子，无法去确定航线的正确。不知在黑夜中摸索了多久，李晓觉得都快要融入了进去，他不知道孙阳说的垃圾桶是否也是这夜色的一部分，但如果是，他应该找到了。孙阳早已经等急了，他不确定李晓来了没有，默默的看了一下表，他决定再等十分钟，要是李晓还不出现他就离开。李晓叹了一口气，他可以肯定天台当上绝对没有什么垃圾箱之类的东西，虽然这里的垃圾不少。低声骂了一句，李晓捡起地上的石子向前丢去。“咚！”石子撞击栏杆的声音成了此处空间里的绝响。孙阳在转角处被吓了一跳，他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然后掉在地上。远处的门被打开，瞬间有四个人冲了出来，手中提着钢管叫嚷：“那个孙子干的，有种出来，看老子不劈了你。”李晓没有想到投石问路还可以这样用，在权衡了彼此差距后夺路狂逃，冲下天台当，消失在黑夜里。灯光洒在孙阳的脸上，他在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眯着眼看着前面的四人吼道：“叫个毛叫！”四人愣了一下，一人反应过来是孙阳，以口还口：“就是叫你。”另一人赶紧招呼:“来得正好，快，就差你了。”“哦！”孙阳惊奇，笑着说：“猴子，又是那个被扒光了。”猴子笑了一声，说：“胡言。”“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连被两局开锅。”胡言骂了一句，等孙阳他们进去后把门关上，天台当陷入一片死寂。

李晓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绝对比学校里的2000米跑刺激。喘着粗气在路上停下，李晓转身往夜色深处里打量，确定没有人追来后在路边坐下，望着灯红酒绿的城市，无奈的感叹：“多么美妙的一夜。”也许丁敏早已经睡下？或者没有，而是在忙着往回赶。不知道孙阳是否还在天台当？李晓向着城市的深处走去，哪里有他们的学校，有他见过和没见过的人在混迹。学校周围是他落脚的地方，这些地方里的人和物从来没有变过，同样陪着这个学校在混迹。人字巷里应该灯火晃荡吧？李晓笑了笑，他知道今夜想多了，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爱想事情的人，但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这个学校，学校周围的一切，人字巷，昨天，今天，明天，一直都只是存在着。不知是走了多久，想了多少，更不知道这多久到底是多久，多少又会是多少，李晓摇了摇头，试着让自己停下思考，专心走脚下的路，以确保他不会被摔死，或是被人撞死，被车碾死，但代价是他必须得要累死，反正就是不得好死。

穿过人字巷，李晓遥望远处的房舍，灯火告诉了他丁敏还没有睡下。抬起手看了看表，北京时间十点，再看了看路边的烧烤摊，李晓摸了摸兜里的十元钱，挣扎着向一脸笑意的摊主人走去。“需要来点什么？”年轻的妇人微笑着问。李晓还以微笑，看着架上仿佛要跳出来的串串，内心一阵兴奋，考虑到手中仅有的十块钱，极难得的理智战胜了食欲，对摊主人说：“你看十块钱可以来点什么够两个人吃的？”年轻的妇人笑了笑，并未**令李晓担心的轻视之色，说：“十块钱也可弄一些东西了，分配得好的话，可以够三个人吃。”李晓轻笑，最后十块钱花掉的肉痛之感在摊主人的微笑下一溃再溃，最后彻底崩溃，说：“谢谢！。够两人吃就行。”年轻的妇人拿了东西上架，李晓静坐着等待，他没有问有关妇人摆摊的事，更没有问她为什么总是能保持微笑，甚至是对生活的态度。烧烤在进行，摊架上不时的升起一阵油烟，妇人的每一个动作是如此的真实，李晓嗅着油烟的味道，告诉自己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随着升得越来越高而飘忽不定的油烟，李晓的心也开始飘忽不定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类人，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给自己准确的定过位置，一段时间里总是在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徘徊飘忽，连带了他的生活也变得飘忽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直接就不是个人物。

手里提着一袋炸洋芋，几串烤豆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东西，倒也算是小丰富，李晓不得不佩服妇人的分配之精细。转了不知是第几个弯，，李晓停下推门而入。丁敏放下手中的《平凡人生》看着李晓，最后把目光停在他手里的小吃上，表情变得古怪之极。丁敏不明白李晓是从哪里来的钱，或许是在孙阳哪里借的？又或者是在路上的那个角落里捡的。总之是王溪梦还没有发工资，而这个月的房租也是她帮李晓垫上的，综合一系列可变不可变或是变中存变的因素，她有理由怀疑李晓手中东西的出身，这和柳眉看待李晓的出身一样。李晓看着丁敏，不理解那样的眼神和表情里所要表达怎样的意思，但却可以肯定问题出在手里提着的东西上，貌似这小小的一袋洋芋和其它几样东西身上所散发的光彩更能吸引人的眼球，看丁敏的样子是要从它们身上看出点自己的什么。李晓无奈的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需要通过外物来表达一些东西？如果对面的是研春，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会和手里的东西争风吃醋。“美女，别看了，这是用来吃的。”李晓放下手中的东西对丁敏调侃道，“虽然它的卖相很好，但总不至于会变成一匹马跳出来。”丁敏直接把李晓无视，说：“什么马难道还能吃不成，反正都不是好马。”李晓嘿嘿笑了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美女，马不能吃，但这东西可以吃。趁热，好歹它也是我用现在的全部身家换回来的。”丁敏倒也没有客气，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些所谓的规和矩在这里不适用。比如说现在的吃，她不会鲸吞牛饮，也没有必要故作优雅，只是随性而已，平时怎样还就怎样，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你怎么不品东西？”李晓往嘴里送进去一块洋芋，对丁敏调笑，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把吃东西说成品东西的，也许是在高中的时候？大学也说不定。丁敏笑了笑，她听出了李晓话里品东西的意思，说：“我怕！怕还没有品出味道来你就饱了。”“哦！”李晓笑了，他没有想到丁敏也会有这么幽默的一面，“看来这应该算是生活所迫。”丁敏没有再说话，李晓看着她，想说点什么，终又打住。或许他应该做点什么，以确保两人在无聊之余还能感觉到是有事情可以做的，虽然说这东西本身确实很无聊，但终不至于让时间也跟着他们无聊。

时间不无聊，李晓无聊。丁敏扯过桌上餐巾纸优雅的往嘴上一抹，宣布提前完工，脸上写满笑意地拿过那本旁观的《平凡人生》转身往她的卧室走去，独留下背影和走时带起的风声证明她已经离开，然后在她的国里继续平凡人生。李晓难得的君子一回，快速处理掉桌子上最后的东西。温吞的收拾完一切后向他的卧室走去，留下了时间在这片空间里打转。

隔壁的灯还在亮着，倒不是李晓看见了灯光，而是听到隔壁有声音传来，一男一女应该是在做着他们应该做的事。李晓尽量收起自己的心神，以确保它不会透墙而去。他无奈的想，自己是在睡觉，隔壁的人也是在睡觉，要说有什么不同，前者是想着睡觉，后者则是在做着睡觉，于是乎这想和做就成了儿子和老子的关系。至于说为什么会扯到老子和儿子身上，李晓的意思是，本来想是在做的前面，因为有了想才衍生了做，按中国的一切传统、礼教和伦理来说，想就是老子，做应该是儿子，但想了没做不出成果，而做了就会出成果，自然是要理直气壮一些，凌驾于想之上成了老子。就像大多数不成文但却深入人心的涉世潜规则，公平是什么？公平就是老子打你个巴掌给颗枣，这回让你装儿子，下回给两颗枣，让你装孙子。

李晓是新潮的，这可以从他的想和做判断出来，他也想做着睡，但卧室里一切的非做因素注定了他只能想着睡。关了灯，李晓开动可以思考的脑细胞寻找可以除开想和做外的另一种睡法，那就是不睡。坐起身，李晓为自己想到的不睡而激动不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隔壁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透墙而过的哼哼早已经透过李晓卧室的窗户飘散在夜空里，然后接着是一阵阵的呼呼身在夜色中起和落，李晓的不睡宣布失败。

李晓一觉醒来，夜的残色正在飞快消退，从卧室里一路退到屋外，可他的睡意并没有像夜色那样。丁敏在外面催促，不知道这样的催促是否有效，但即便没有，她也还是要那么做的，这东西不知道是在第几个一天前就貌似成了她的义务，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还有着这么一个义务的存在。李晓很匆忙地起床，然后是很匆忙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虽说他的出现并不是为了能让这个城市从表面或是一切可见的地方上看起来更加的和谐一点，最起码不能破坏了这个城市的形象，哪怕这个地方确实不怎么样。“李晓，我先走了，你在后慢慢来。”丁敏撂下话，把门顺便一带，彻底灭杀了李晓对于一切美好事物的美好幻想，独留下可供空想的空间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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