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霞的脚崴得并不严重。芳嫂当晚给她抹了些红花油，第二天又休息了一天，身体和心情都好转起来，只等建筑包工头给她安排个事做。

也许是有着某种缘分吧，初次见面，芳嫂就喜欢上了李明霞，一整天笑呵呵的，在李明霞跟前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事干净利落，风风火火。

在吃午饭的时候，芳嫂告诉李明霞说：“咱们算是前世有缘，前几天刚走的那姑娘，我不知怎么的总是看不顺眼，一天说不上两三句话。要说她不是不勤快，做事也能干，可我心里头就是疙里疙瘩的，有时还嫌她绊脚碍事。我看得出，她也不喜欢我，所以做了几个月就自己走了，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也好，这儿正好出个位置，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在这儿帮帮我，咱两有说有笑的，再辛苦也不觉得累，只是工资少了点。”

李明霞说：“我们农村出来的孩子，有个地方容身就不错了，哪还嫌工资低啊。能在你这儿做事，我还求之不得呢。”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再去找包工头小周说说，这儿正好差个人手，他肯定会答应的。”

正说着，一个吃完饭来洗盘子的男青年走了进来，开着玩笑说：“芳嫂，你要找人哪？”

芳嫂毫无顾忌地回应道：“是要找人，怎么啦？总归找不到你这小毛驴头上。”

男青年正要开口就“毛驴”说句荤话，一看旁边坐着个大姑娘，就没好意思说出来，抿住嘴咽了口唾沫。

芳嫂见状，笑得喷饭，涨红了脸说：“连个叫驴都算不上，噎住了吧？”

男青年转身去洗盘子，丢下一句话：“那好，你等着瞧，哪天我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就闭不上你那竖着的口子。”

“你出了嘴巴子硬，还有什么硬得起来的？”芳嫂不依不饶。

男青年洗完盘子，把手上的水朝芳嫂脸上一甩，出去了。

芳嫂抹抹脸上的水，冲男青年骂了句：“你这死驴。”随后转头对李明霞说，“你不要见怪啊，我们开玩笑开惯了。他叫吴洋，是个挺好的男孩子，跟你表哥建明是蛮好的朋友，年纪也差不多大小，他们俩住在一块。你今后就会知道的，他会好多玩意儿，比如那个吹的什么口琴，还有抱在怀里弹呀弹的，像个大葫芦，叫什么吉他吧，还听说写了些什么狗屁文章，登在好多书上。”

李明霞静静地听着，心想：“冲他刚才说的那些粗话，看不出还是个斯文人。”

她怀疑地问芳嫂道：“他那么有文化，怎么没去读大学啊？”

“我听人说，他本来是可以考大学的，读到高一那年，他妈妈突然得了场大病，虽然病是治好了，但家里扯了不少的债，他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二，成绩也很好，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让弟弟继续读下去，他就没再读了，出来打工挣钱。”芳嫂带着惋惜的口吻说，“这真叫做是人能命不能啊，**了个人才。”

李明霞心情沉重起来。她替吴洋感到可惜，也很同情他。她以前在家里总埋怨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贫穷落后，生活艰辛。此时，跟人家的遭遇比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恰在此时，唐建明走进来，对明霞说：“我下午去跟周老板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答应让你留在这里做事，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芳嫂说：“什么吃不吃得消的，在我这儿还怕累着她不成？”

“周老板没说让她在你这儿做，说是叫她到工地上去。”唐建明有些无奈的说。

“狗屁！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上工地？亏他姓周的说得出。不行，我去跟他说说，我这食堂里正缺人手，不在我着儿做上哪儿做去？难道把我也给累死不成？”芳嫂气呼呼地说。

有朋友会问：“这芳嫂是个打工的，怎么敢如此说包工头周老板这样的话？”

其实，这芳嫂跟包工头周正伟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

芳嫂姓杜，名彩芳，是周正伟父亲同母异父的姐姐。当年周正伟的奶奶先是跟一个姓杜的男人一起生活，在杜彩芳三岁那年，父亲因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由于生活艰难，母亲便把女儿留在杜家，自己则改嫁给了一个叫周大华的男人。周正伟就是周大华的孙子。

如此说来，芳嫂还是周正伟老板的长辈。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芳嫂才敢那么的说话。

芳嫂还真是个搁不事的人。她当即把食堂里收拾停当，就找周正伟去了。

李明霞见芳嫂走了，没有个说话的人，打算上唐建明那儿去坐坐。当然，她此去还有另外有个目的。

刚走出不多远，李明霞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虽然听不懂，但她还是感觉得到那琴声里充满了哀怨，凄凉的音调让人不免心生寒意。

她站着听了一会，想起刚才芳嫂说的那个吴洋。她不禁把此时的琴声和芳嫂的介绍联系起来。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吴洋与芳嫂对话时的那种洒脱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敢相信，在人前说话那么粗俗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的内心世界呢？但那阵阵动人心魄的琴声更加搅乱了她的心绪。她不知道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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