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的男人说话简练、心情烦躁，或许是积习难改吧。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胃酸过多，并能想象到他嘴里像嚼餐后薄荷糖一般嚼着碳酸钙胃片。当我让他帮忙找一下比比安娜迪茨的时候，他回答说她不在，就这样。

当我听出他再也没有其他话想说的时候，我给了他一点儿提示。“你估计她会很快回来吗？”

“我没法估计，”他立刻回答道，“她说整周都不来了，说是腰有问题。我并不想强调人人的腰都有问题，但你得先明白：如果哪个该死的员工提出要我赔偿的话，我大把的美元不就打水漂了吗？见他的鬼去吧！你是谁啊？”

“我是她的表姐，露丝。我要到洛杉矶去，路过这里。我答应过会过来看她的。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她的家庭住址？上周我们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过我，但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上地址簿，所以我手头没有她的地址。”

“不行。对不起，不可能。可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有可能是任何人。我并不是针对你，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着屠刀到处滥杀无辜少女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把哪个员工的地址透**去的话，我就得对随后发生的任何事情负责。盗窃、骚扰、**，嗯……哼哼，没门儿。这是我的原则。”听起来他似乎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滑头，浑身缠满了各种官司。

我刚开口想再扯上几句，可耳中已经传来他砰然挂断电话的声音。我对着话筒做了个鬼脸，用这种成熟有效的方式来打发一下自己的懊恼心情。我付完加油费，回到大众车上，然后驱车前往警察分局。在那里，我交了十一块钱，拿到了一份事故报告的副本。报告中登记的地址正是我刚接手时得到的那个子虚乌有的地址。我并不认识正在办公桌前上班的那名办事员，所以我也没法让她替我查询比比安娜的情况。

我没有动停在分局外面的车，而是步行了半个街区来到法院。我在这里找到法庭书记员办公室，查阅了诉讼记录，试图从中发现迪茨小姐的蛛丝马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真是太不顺了！如果让我查到在她的背景中隐藏有重罪判决的话，那会令我备感振奋的。到目前为止，虽然仍没有看见过那女人的模样，可我已经假定她心怀不轨，并由此展开调查。我想得到她的地址，而且我相信在什么地方一定会有些书面记录。在市法院的记录里，我一无所获，在选举人登记中也没有任何结果。我还在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核对了一下，那边的一位好友向我保证说：比比安娜并没有使用过任何不良票据，也并未迟付子女的抚养费。哦，去他的！我都快无计可施了。

我又钻进了汽车，沿高速公路向县治安局驶去。在楼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我把车停好，推开玻璃门走进一片狭窄的接待区。我在这里登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沿大厅走了一小段，来到一个标有“档案与凭证”的小房间。值班的办事员看样子不大可能为我提供保密信息。据我判断，她应该三十刚出头，大约与我年纪相仿。她的金黄色鬈发紧密地扭结在一起，看起来像个金字塔。她的牙床长得大了些，跟她的牙齿不成比例。她注意到我在观察她不够雅观的牙齿，立刻下意识地紧闭双唇。我往她胸前扫了一眼，结果发现她并没有配戴姓名牌。

“你能不能帮我查询一下，这个女人曾经在圣特雷萨被捕过吗？”我伸手取过柜台上的便笺簿，草草写下了比比安娜的姓名和生日，随后取出自己的钱夹，把我私人侦探执照的影印件放在便条旁。

她灰色的眼睛首次向我投来真正重视的目光。“我们不允许公开这样的信息，司法部有非常严格的规定。”

“哦，他们真厉害，”我说，“那就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看看是否会有所帮助。我正在调查的这个比比安娜迪茨可能犯有保险诈骗罪，所以雇我做事的这家公司——加州信实——想了解一下她是否有过犯罪记录。”

她回味着我所说的话。我看得出她正在用心构思如何来答复我，可这一次她的反应不够快。这种墨守成规的谨慎作风注定会激怒那些诚实的公民（同时也包括我）。“如果她曾经被审判或被判有罪的话，你可以从法庭书记员办公室那边了解到相关的信息。这个问题涉及公共档案。”

“这我知道。我已经查阅过他们的档案了。我想知道的是她是否曾经被逮捕或被人控告，但又没有被正式起诉过。”

“如果她从未被起诉或被判有罪的话，那么她被逮捕的事实也就不重要了。这关系到个人的隐私权。”

“这我完全明白，也能理解，”我说，“可假如她因为入室行窃或偷盗行为被抓住了，但地区检察官认为无法立案……”

“那么这就不关你什么事儿了。如果她从未因为某项罪行遭到起诉……”

“我知道了。”我说。在这个世界上，跟蝇量级选手过招从来都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会随时随地跟你作对并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我沉默了片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类似这样的情形总是会勾起我内心中一种古老而又原始的咬人的冲动。我想象着自己的牙齿在她前臂的皮肉上留下一排半月形的牙印，伤口会肿胀起来，变成彩虹般的颜色。她只有去注射破伤风和狂犬病疫苗，或许她的主人也会选择让她安乐死。我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好吧，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点儿呢？其实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当前的地址。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们不能公开这种信息。”

“那么《信息自由法案》是做什么用的？”我说。

“它又怎么样了？”

“难道这里就没有其他能说话的人了吗？”

她并不欣赏我的执著，也不喜欢我的腔调；她讨厌我的一切，而这种感觉是相互的。她就像戈登泰特斯一样。天哪，有些日子你就不该起床办事。她一言不发地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开，片刻之后，带着一位女治安官返回来了。这位女治安官态度友善，但同样固执。我又将烦人的老调重弹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