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尚谦在礼部验明了正身,皇上亲封礼部侍郎。又在琼林宴上饮过钦赐的美酒,与在座同僚前辈一一相认行礼,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这日席间,正是春阳暖照时候。尚谦稍嫌不胜酒力,醉意微醺。他瞅见厅侧一扇大门,门外隐现山石花影。于是觑空出了房门,欲走上一走,好消散些酒意。刚跨出大门,一个偌大的庭院呈现眼前。山石泉流、回廊曲径、小桥掩映、红堆翠绕,令人目不暇接。那假山流水气势如虹,回廊曲径幽静深远,百花丛中花香扑鼻。眼见如此一个大好去处,尚谦心内一喜,沿着回廊曲径往前行去。此时**正好,烟花铺地,芳草裹足。不时有蜂蝶轻盈来去,三两声黄莺啁啾婉转。也不知行了多远,望着眼前一树梨花,轻风中莹莹似雪,尚谦不由地想起了梨花丛中的陈宝书小姐。那盈盈秋水顾盼的神情,点点肌肤胜雪的娇美,在脑子里活了起来。尚谦想得痴了,不觉随口吟道:
细雨娉婷映丽姝,红云是面雪是肤。
灵心婉妙寄琴韵,淑气幽娴托蕊珠。
别后帏开花簇簇,庭前念切影疏疏。
三生石上赠美玉,一世缘头系古书。
尚谦吟罢,犹自沉思。忽闻一阵异香扑面,如兰似麝,醉人心神。
“何人如此大胆!?竟擅闯至此?”
随着一声娇呼,眼前小拱桥边迎面两个女子,娉婷而来,锦衣羽裳,国色天香,似仙子从天而降。当首一女子头上珠冠凤钗,乌鬟堆砌,衬着一张粉面娇目,端庄中自有一份威仪。紧随其后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丫鬟打扮,也是生的珠圆玉润,小巧玲珑。
尚谦不免有些惊惶,心想不知冒犯了哪路神仙,令人讨厌了。但既然冒犯了,也只好听凭发落罢了。于是心下镇静,上前深揖一礼道:
“小生因饮酒稍过,误入此境。冒犯之处,请小姐恕罪!”
只听那丫鬟模样的女子呼斥道:
“大胆狂徒!见了公主还不跪下?!”
尚谦闻言,不禁有些慌乱,难道自己冒犯的竟是皇朝公主?慌忙跪下,埋首请罪道:
“小生惊扰公主大驾,罪该万死,请公主降罪!”
那公主粉面含威,却微笑不语。她察言观色,眼见尚谦生的俊朗,相貌端正不俗,行为谦恭有礼,心里已自有几分好感。
原来,尚谦进入的正是皇宫的后花园。这公主正是当今皇帝的胞妹昭月公主。
今日昭月公主在书房读了一会儿书,颇觉无趣。又见阳光微微,不禁有些倦怠。于是放下书本,便到后花园观花赏景。只见满园花色烂漫,一庭**明媚。曲折幽径花香袭人,蝴蝶翩跹。不知不觉已行至花园深处。忽闻花丛中似有人声,侧耳细听,原来是尚谦正在吟诗。
身边丫鬟玉儿正要张口呵斥,却被公主示意阻止。
玉儿见公主非但不生气,还面含喜色,微著红晕,知她心头定是喜欢此人,于是也微笑而观。
公主隐在桥身背后,听得真切,看得分明,却未生怒气,而是暗自倾慕,欣赏此人才华。到得尚谦行得近了,公主始从桥后现身,发出一声娇斥。
“本宫暂且恕你无罪,起来答话!”
公主语气佯怒,心头却愈加欢喜,一双美目熠熠生辉,脸若红霞。
那丫鬟玉儿看看尚谦,又看看公主,窃窃暗笑,在一旁装腔作势地道:
“听见没有?公主叫你起来说话呢!哼,叫你今日遇见咱们公主,算是你三生的造化!要是胆敢有所差池,定叫你身首异处!”说完掩面而笑。
公主却用眼睛嗔怪地看了玉儿一眼,然后正容说道:
“公子何许人也?何故在此?”
尚谦见问,拱手答道:
“在下礼部侍郎杨亭北,因受皇恩封赐,在前厅赴琼林宴。因不胜酒力,误入此花园。无心冒犯公主,请公主开恩恕罪!”
“原来你便是今科状元杨亭北?听皇兄谈及杨侍郎才学,本宫也自钦佩。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即是当今状元郎,新封官职,本宫且恕你无心之罪!只望你一心辅佐皇兄,为国效力,方不枉人生一场!”
尚谦连忙伏地谢恩道:
“谢公主饶恕之恩!公主教诲,下官谨遵便是!”
到得尚谦抬起头来时,公主和丫鬟已转身而去了。
公主去了几步,忽然迟疑片刻,回视尚谦一眼,霞云满脸,凤眼含春,竟是千般意蕴,万种风情。瞧罢一手将罗袖望面上一遮,袅袅如风而去了。
杨亭北呆在原地,方及细思:“原来此处乃皇宫里御花园。幸而公主宽宏大量,饶了我冒闯之罪。若是公主较起真来,岂不犯下滔天大罪,人头不保?”
如此想着,心下骇然,又暗自庆幸。于是收敛心神,望原路向前厅回来。
前厅里众人俱已酒阑,各人正欲告辞出宫。这时,周湘见杨亭北进得门来,于是一把拉住尚谦衣袖道:
“杨大人去了何处?怎么这半天不见回来?”
尚谦拱手答道:
“在下因不胜酒力,暂避了一回。周大人海量,亭北自愧不如啊!”
言罢,二人携手而出。
这周湘文才也自不差,虽屈居第二,也是首屈一指。被朝廷封为大夫,与杨尚谦同为三品。
却说昭月公主自从御花园中见了尚谦,心中牵挂,寝食不安。这日待皇兄坐完了早朝,便拽着皇兄到自己的寝宫,说是有事相商。
皇帝知道皇妹禀性,虽任性、好强,却心气通达宽厚,并不刁蛮。平日里只是读书识礼,吟诗作赋,常常与皇兄论些诗词。虽贵为公主,却从不颐指气使,和这皇帝哥哥相处得极是融洽。今日皇妹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进得公主书房,皇帝在雕花大椅上坐了。昭月公主向皇兄行了一个万福,道:
“参见皇帝哥哥!”
“御妹休要多礼!今日叫皇兄前来,不会又是要和朕吟诗作对罢?”
“非也,非也!皇妹今日有些事想请教皇帝哥哥。”
“御妹何故如此客气来?有甚么事尽管说来,朕与你做主便是。”
听皇帝如此一说,公主心内大喜,便欲说出杨亭北,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羞答答地脸自红了。
皇上好生奇怪:
“御妹今日是怎么了?何故吞吞吐吐,倒害起羞来!你若是不说,朕便走了啊。”说着便作起身状,似要离去。
公主急了,一把拉住皇帝哥哥的衣袖,把他按回到椅子上:
“皇帝哥哥休要心急,我说!我说便是!”
于是在皇帝身边坐了,红着脸说道:
“平日里听皇帝哥哥说起那个状元郎,可是叫杨亭北么?”
“正是!如今他已是我朝礼部侍郎了。朕要让天下英才为我所用,人尽其才。御妹问他作甚?”
昭月脸色更红,心儿扑扑乱跳,低下头不敢正视皇帝:
“那日御妹在御花园看见他了,果然如皇兄所说,一表人才,文采过人。”
“哦?有这等事情?那厮对御妹可有冒犯?”皇帝听了大惊道。
“皇帝哥哥放心!那杨亭北既是谦谦君子,岂敢有辱御妹?”于是将那日如何遇见杨尚谦、如何与之交谈等一一向皇帝道来。
皇上听到此,已看出一些端倪,便试探地问道:
“御妹可是相中了此人?这杨亭北才学过人、为人谦厚,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倒也是做驸马的人选。”说着,只是用眼睛看昭月的反应。
昭月公主闻听此言,心中愈发欢喜,也愈发害羞,佯装生气道:
“皇帝哥哥何苦取笑御妹?再说,尚不知人家有无家眷呢?”
皇帝一听哈哈笑道:
“御妹用意皇兄全然明白了!待朕为御妹做主,赐婚便是!谅那杨亭北要一跤跌进云里了!”说完起身:
“御妹只待听朕消息,只等作新嫁娘好了!”边说边迈步而去了。
昭月公主移步目送,心似蜂蜜,脸若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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