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辉表姐在家起了个早,洗了脸梳好头,准备打开房门去柴房抱点发火柴,推门一看,外面竟是白茫茫一片,看来夜里飘大雪了,雪白世界真好看,厚厚的积雪,沉沉地压在树稍,铺盖在绿菜地里,世界一下变得好干净,好清透,似乎还从远远的地方飘来一阵寒梅之香。
“下雪了!下雪了!”一阵冷风吹来,袭得辉表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忙忙回到屋子里去了。白玉却裹了件大棉袄,缩头缩脑地钻了出来,躲在门后,粉着脸儿,兴奋地叫喊个不停。
“真的呀,那可就有好耍的了,二姐,今儿我们出去滑雪板!”国表哥也跑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件薄衫。
“你找死啊!穿这么点儿就耸出来了,还不如给脱光了!”白玉伸手掐了国表哥胳膊一下,“我才不去呢,这么冷!妈,今儿我就不去二姨家了,这么大的雪,路上肯定滑!”
姨娘正在大木桶旁边翻弄着猪肉,她早把送人的鲜肉一份一份的分好摆放在桌子上,并用芭蕉叶子裹上,装进竹篮子里,系了红毛线。血旺却是盛在塑料袋里,外公家的那份多块猪肝,猪肝是补血用的,老人吃了有好处,所以这样做也是儿女的一片孝心。大姨自己准备去外公家,剩下的都是几个孩子们的事,但没想到晚上却下了如此大的雪,自己也有些犹豫不决。今年的年猪大,来肉,油也比往年多了几斤,杀猪匠就说只有她养的猪肥,姨娘听在耳里乐在心里,一时多想把这件高兴的事快快地告诉姐妹,也让她们羡慕一下!高兴一下!
“那怎行呢,时间久了肉就变味儿了,其目的就是让他们尝个鲜儿,可你却不送了,还有什么意思?今儿你必须给我送去,而且这血旺也是我才烧好的,你尝尝,多好吃,嫩嫩的,还有点脆!”
“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再说了,你不还有两个人吗,他们怎么不去?”白玉嘟起**回到里屋,重新钻进被窝里去了,“你们就只知道欺负我这个老二,中间的就真的不宝贝了是吧?”
“二姐,你嘴就是生得尖尖的,说话也刻薄,怎么每句话都让我这个做弟弟的感到亲情的冰冷!不去就不去呗,还扯出那么多鬼话!”
“那好吗,国你去吧,二姨她也那么喜欢你!”
“妈,你这人就这样软弱,经不住二姐她两句狠话,为何要我去,你应该骂骂她才是,要这样子,嫁到婆家去可就有人要说我们家嫌话了!”
“冯易国!”白玉一个鲤鱼打挺,从**坐了起来,“还是给你留条后路!别怪我心狠手辣!”
“要打架是吧?来啊!你来啊!”国表哥跑到她床前扭屁股,挤眉弄眼。
“我诅咒你,娶媳妇生儿子没**儿!”白玉被气得发疯了,拣起床头的地理书朝国表哥砸去,没砸准,却把一只农药瓶给打碎了,弄得满屋子农药味。国表哥见势不妙,跑到茅房里躲了起来,白玉见自己闯了祸,干脆捂了被子,把自个儿裹了个严实。
“哎呀,我的小祖宗们,别闹了好不好,你们不去就算了,就当你们那二姨白疼了你们一场,人家也不稀罕你这点儿子肉,说出去叫人挠起肚子笑话!”姨娘找来扫把把瓶碴子扫进撮箕里。
辉表姐却锨了灰把农药味给埋了起来,“妈,我去吧,我正打算要把叶子幺姥的书还了,借了这么久!”
“你去也行,顺便问问你二姨,我叫她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妈,我只当你平时只是说笑话,怎么把那事当起真来!你叫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去问?”
“哎哟,脸都红成这样子了,这有什么,那些没有娘的女娃子还不是自个儿拿主义!”大姨一边说一边走进她的屋子,掏了一串钥匙,从中找了把小点的,把锁着的衣柜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张红片片,红片片用手帕巾包了又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是什么宝贝?不会存了私房钱给我拿去买嫁妆吧?”
“嘿嘿,自有那天的吗,你着什么急!”大姨把红纸片递给辉表姐,自己却又把衣柜门给锁了,“这是你的生辰八字,拿去给你二姨。”
“拿这干吗?迷信!”
“你晓得个什么!你二姨说了,男方父母都见过你,说你不错,人家也挺喜欢的,现在就是想把你两人的生辰八字合合,如果匹配,就让你们两个人见见面,也就把事情定下来。”
“什么呀!乱七八糟的事,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封建主义!”辉表姐甩手扔掉了红纸片片,“我不去了,没想交我这么个差事,你这明着让我把自己给卖了嘛!人家还要上学呢!也不考虑我的心情,说怎么弄就怎么弄了,我还是不是个人啊!简直就像你们养的鸡鸭一样,说给宰杀就宰杀掉了!”
辉表姐哭了起来,屋子里一下乱得大姨也不知所措了,幸好姨爹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农药味,又见辉表姐扒在八仙桌上呜呜大哭,还以为是她要寻短见,一气之下举了手中的棕叶把子,把屋子里给扫了个底朝天!“反了!反了!这个家哪还像个家,成天被你们给搞得鸡犬不宁的,说吗,你们这些老祖宗们想干啥子?老子今天就听听你们的想法!”
大姨见这情景一时束手无策,只得走到姨爹跟前,想劝劝他消消气。
“走开!都是被你给贯的!怎么样,今天来威胁你这个当妈的了吧!现在就这样子了,以后谁还管得了,成精了!”
“爸,你也不要发这么大的火,我们也没闹什么,只是我还想上学,我个人的事让我自己来决定。”辉表姐停了哭泣,抹了把眼泪,想从父亲那里得到点儿支持。
“上什么学?不上啦!”姨爹把桌子狠狠地一拍,“我看你们的确是越来越有主见了,还把我们两个老东西放在眼里?翅膀**是吧,好哇,你们走啊,有本事就别给我回来了,我也不想替你们这些祖宗受累了!这还有个家教吗?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没想我这辈子养了你们这样的东西!白玉,你给我滚出来,大白天的,躺在**也不怕别人羞!”
“我又怎么了吗?又是招惹谁了!”白玉穿了棉鞋,拖拖拉拉地走了出来,低着头悄眼地看了姨爹一眼,嘴上还嘀咕着。这时国表哥也从后门偷偷地溜了进来。
“你们都给我站好!”姨爹拿了扫把,狠狠地打了国表哥屁股一下,白玉见此状况,赶忙退到了墙根处,侧着身子依着冰冷的墙壁。“今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跟你们宣布,过了年,你们的大姐就不必去学校了,她也毕业了,我也完成了自己的义务!”
“爸,不是吧!姐她成绩……”国表哥站了出来,想替自己的姐姐说两句话。
“你给我站回去!”姨爹又是给国表哥一扫把,“大人决定了的事,娃没有权利反对,这个家,是我和你妈说了算!这事儿也是我和你妈商量好了的!”
“爸爸!”站在一边的辉表姐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泪水哗哗地流个不止,她一个“扑嗵”跪在了姨爹面前,“爸爸,您让我把三年初中上完吧,我求您了,您让我去参加中考吧,我想上学啊,如果我考上了,我会好好孝敬您的!真的,你老了我养您!我给您养老送终!”
“你站着干么?还不把她给拉起来?我又没死,跪我干什么?”姨爹见大姨傻了似的站在灶头旁,两眼也是水汪汪的,正不停地拿着一块抹布揩着眼睛上的泪,他心里来了气,大声说,“心软啊!可我们两个老东西又没啥能耐啊!你是有金子还是首饰的?拿出来啊!没有吧?跟我一样受穷!你也别求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看在你弟弟妹妹身上,替我们想想,以后他们两个也是不会亏待你这个大姐的,谁叫你是大的呢?你俩也听着,你们大姐有今天,完全是为了你们两个!以后有个好日子了,别忘了她!不然你们也就没机会继续去学校了!”
辉表姐哭了一阵子,听着自己的父亲说了这么多,内心一下变得纷乱,不知该从何处理起,倒底是谁错了?是谁自私了点儿?抬头看见自己母亲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自己的心也如同刀绞一般。姨爹却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取了门背后的蓑衣,戴了斗笠出去了。
“你去哪里?这么冷的天!”大姨追了出去。
“牛还得吃草吧,难道把它饿死了算!”
见姨爹去了,姨娘抽泣着走回屋子,双手将跪着的辉表姐拉了起来,让她坐在火笼上,给她舀了盆热水,拿了脸帕递给辉表姐,“洗洗吧,谁叫你摊到我们这样的父母呢?请你能理解我们,就当我这辈子欠你的了!”
“妈,不要说了,是我的错,我错了!”
“别哭了,你一哭我心就碎了!”姨娘掏出帕子又擦起自己的眼睛来,“白玉,把你姐那块香皂拿来给她。吃了饭把头梳梳,让国陪着去你二姨家,走走散散心,顺便把二姨家好吃的东西带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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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泡着红纸片(二)』
国表哥和辉表~~了~,两人一路~也没说什么话,倒是国表哥努~找些好笑的事想让自己的大~笑笑。来到转站,两人走了半天的路,~也给走得发酸了。~~没有积雪,只是~着小雨,路~泥泞不堪。街~人很多,到~都是卖桔子的,大~的桔子,用箩筐装得~的!几个~桔子的摊点~~了人,有的在吆喝,有的忙着称斤两,有的将桔子倒出箩筐堆成金~色~,挑挑拣拣,坎价还价,吵吵嚷嚷,人们的脸~爬~了喜悦,看来今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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