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就像一闪而过的狂风暴雨一样，虽然猛烈，却常常能消失于无形。很快就没人再记得华靖。

新学生会组织起来了，东升成了宣传部部长，薛琳成了文体部副部长，那三个大小斜眼睛，一个成了秘书团的秘书长，一个成了学生会副**，一个出了国，消息不明。还有一百多人成了新小干事，只要有任务，就必须穿着蓝色马甲被部长指挥来指挥去。无论头顶烈日还是风吹雨打，都不为所动。他们挺直着腰杆，似有无上荣耀，眼睛高高地生在头顶上，所看到的除了学生会干事以上干部之外，再没别的人。

当然了，所有这些，都没华靖的份。

按**团的话来说，华靖这个人来路不明，满嘴胡话，头脑不清晰，记忆能力差，说话逻辑混乱，注意力不集中，实在不适合当干事，于是刷的一声把她屏蔽掉。招干事的那两个星期，整个学校的新生都显得很紧张，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人收到及不及格的短信，及格的谢爹谢娘，不及格骂其他人的爹和娘。只有华靖没有手机，什么讯息都得不到。校园里沸腾了一会，便慢慢平息下去，于是华靖也凭此判断，自己已被排除在外。

姗姗依然深刻地热爱着每每变幻着花色的**和包包，还有她的MINI男朋友，东升和薛琳似乎过得更加甜蜜，学生会的会议每周都要开很多次，部长们一次，各部又有各次，于是他们的感情便随着学生会事业而愈发坚固，好像一对革命盟友，除了身体上大家互相爱慕，精神上也渐趋接近。

各色社团也闹得红红火火，相熟的结为一帮，不相熟的便以外貌为标准，把好的归自己名下，不好的踢给别人。事实上各种社团每周都只能借到活动中心一天，一天的见面，男女互相配对，能成的都利用社团活动日拍拖去了，不成的便整天垂头丧气，寡然无味地过着一周又一周。

大概整间学校的喧嚣热闹只和一个人无关。那个人孤零零地存在着，任何社团都不欢迎她。这让她越发相信，自己体内确是存在着一个会散发怪味的香囊，现在已经把来人驱赶得越来越远。

华靖默默地走向杏林湖。杏林湖的湖水始终绿不见底，污垢漂浮在水面上，把一切动植物都掩盖干净。

现在距离与东升相遇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以来，华靖都无法把注意力从那双眼睛上移开，那种清新的年轻男子的气味像顽强的污垢一般遗留在华靖后颈，无论华靖怎么洗都洗不掉。

最近东升已经甚少单独行动，经过那一次后，薛琳便像要抓奸的老女人一般成天与东升出双入对，时刻都不肯放松。每次与东升相遇，华靖都会停下来，她定定地看着他，发现他疲惫，但又为工作兴奋莫名。他热情，大方，高大，俊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把一切都吸引过去。

那双政文的眼睛呐--离她忽远又忽近--

华靖无言路过他的身旁，越走越远--

十一月的初秋天气开始明显，暑气慢慢消散。华靖又一次来回于图书馆与宿舍之间。这次她在身上添了一件褐色长衫，唯一的一件秋季衣服已经披在身上，尽心地为她抵挡悄悄入侵的寒气。

这天的图书馆一片寂静，人们早已习惯在星期天的早上睡觉。一台鲜红的宝马MINI偷偷驶进学校，门卫在打着瞌睡，MINI便大行其道地跑了进来。车上有一男一女，女的还在休息，男的则在疲惫地打着哈欠。

车子左拐右拐地停在图书馆门前，车上的女人支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走下车。华靖走在图书馆边上，暗暗看着他们。

“宝贝，快回去睡会，昨晚玩了一整晚了。”男人拍了拍女人的屁股。女人朝男子胡乱点了点头，便朝宿舍走去。不用看正脸，华靖都知道她是谁，这个姗姗，和男朋友出去逍遥自在，昨晚一整晚都不在。

华靖不想多管闲事，躲在图书馆外面的石柱暗处，避免和姗姗碰面。待姗姗走后，华靖才从暗处走出来。

红色的MINI仍然显眼地停在那里，没有一点离去的意思。车内的男人已经把车内的帘子都打下，椅子放低，可能打算在里面睡一觉再走。

华靖边走边盯着那台车，一种不好的感觉腾地一下子从心底升上来。初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但那车子的外观却在轻微地变形扭曲，就像透过一片暑热的空气所看到的景象一样。

华靖紧张地停下脚步，慢慢靠近车子。

“啊--啊---”一阵阵嘶哑的叫喊声从车内突然传出，那声音仿佛是厉鬼的怪叫，也像是临死前的呼喊，深深的绝望和痛苦从里迸发出来，华靖的眼睛一下变得**，似乎有无尽的苦楚向她袭来。

华靖猛然往后退后几步。那声音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靖马上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奶奶也曾经试过这样。在华靖十一岁的时候，她家门口就曾经停有一辆大货车，奶奶出门看见货车立觉不妥，那种轻微的变形扭曲也像今天一样遍布车子周围，如不是慧如奶奶的眼睛，常人是绝对察觉不出来，它们透过光和时间，改变着整个命物的气场。

“什么是命物？”十一岁的华靖害怕地问奶奶。

“命物就是快要走到尽头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品，都有一个存续的时间，人会越变越老，物品也会越来越残旧，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将要消失的物品的外部就会显现稍微的扭曲，那是对消失当天的情景的一种折射，穿过光和时间，为特别灵性的人所看见。”

“你能看见那台大货车的变形吗？华靖？”奶奶无动于衷地指着车子，问华靖。

华靖不敢看，就算不透过眼睛，她也能察觉到。那种嘶哑的叫声从里面穿刺出来，震耳欲聋。这时，奶奶平静的脸上还似有一丝微笑。

呵，众生劫难呐，有谁逃得过？奶奶轻呓。华靖痛苦地捂起耳朵，跟着那些绝望的喊叫一同喊起来，心中的泪水忽的趟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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