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无奈之极，只得苦笑起来。
甚至来不及去看四姨娘一眼，便被遣送回到馨园。想来这一次和晏是动了狠心的。刚进院内，妙心望了望主屋的方向，苦笑了几声，然后对着碧荷说道：“今日天还不算晚，你进去搬张桌子，为我煮壶好茶罢。”
碧荷领了命，自进了屋子，唤来几个小丫鬟，一同将桌子搬到槐树下放好，又拿了一张矮椅扶着妙心坐下，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风炉，桌上一套紫砂茶具。
妙心看了看敞开着的院门，觉得还是开着的好。
碧荷扇着蒲扇看火，妙心把玩着桌上的茶具，问道：“这茶具好像是前两年我托人从北平捎回来的吧？”
碧荷说道：“可不是吗，大夫人生前常用这茶具泡茶，直至前几日才被管事的嬷嬷给送了过来。”
话音刚落，一阵沉默。
许久，自院外跑来一个嬷嬷，妙心瞅着眼熟，走进了才看见是和晏的奶娘，忙迎了上去：“李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李嬷嬷大口喘着气，一屁股在矮椅上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二姑娘，您托我打听的事有了眉目，原先四姨娘进了柴房以后，三姨娘带了人进去过，后面便出了那一档子事。”
妙心一惊，端起一杯茶水递给李嬷嬷：“李嬷嬷，你先顺顺气，可是打听清楚了？”
李嬷嬷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缓了缓说道：“可不是么，我再老，也是大爷身边的人，谁敢唬弄我。这点事花点银两，再从三房那几个丫鬟嘴里旁敲侧击，也能得出一些虚实来。”
妙心微微一愣，忙问道：“那大哥可是知道了？”
“大爷那里倒是不知道，那几个小蹄子嘴巴严实着呢，再说了，三姨娘也是不好惹的，他们如今是在三房里做事，若是三姨娘栽了，他们不得也跟着遭殃么？”
“倒也是。”妙心轻笑了几声：“如今即使三姨娘不得势，但是那里还是得要时刻盯着，李嬷嬷是苏府内的老人了，算来也是我的半个奶娘，这事，还需劳烦李嬷嬷多多上心了。”妙心说完，对着一旁的碧荷使了个眼色。
碧荷会意，急忙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交到李嬷嬷手中，李嬷嬷受宠若惊，半推半就，最终还是收下了钱袋，谢了礼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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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老爷和大夫人头七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大雪。
妙心一大早就裹着厚厚的狐裘，里面穿着填了棉花的孝服，又梳洗了一番，扶着婆子的手出了院子。原本今日是禁足，但是恰逢苏府老爷和大夫人的头七，和晏便默许了。
绕过九曲回廊，过了垂花门，妙心老远望见和晏率着一众家仆丫鬟婆子站在祠堂门口，偶尔行色匆匆跑过几个家仆。
和晏披着白绫，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孝服，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妙心急忙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和晏的肩上：“大哥怎么穿得这么少，若身子冻坏了，阿爹阿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和晏推开妙心的手，摇了摇头：“老二，你是读过洋书的人，怎么还信这些九泉之下的东西。再说了，我也不冷，有些事情得吹吹冷风才能想清楚呢。”妙心叹了一口气，和晏回过头看着她，又说道：“有得必有失，老二，你最好不要陷得太深，否则日后，连我都帮不了你。”
妙心愕然，抓住狐裘的手猛地一颤，随即说道：“大哥说些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吧。”说完，妙心就要越过和晏往祠堂走去。和晏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又拉了回来，说道：“老二，头七结束你就回北平去。”
妙心瞪大了眼睛：“什么，回北平？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吗？”和晏没有吭声，松开了妙心的手，径直往祠堂走去。
妙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一脸的不敢置信，身后的碧荷急忙上前扶起来她，劝道：“姑娘，这地上积雪，凉的很，您先起来吧！”妙心一把推开了碧荷的手，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自己能起来。”
碧荷看见妙心脸色不善，只得讪讪地收回手，立在一旁。随侍的几个大丫鬟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了妙心。
地上很滑，妙心试了好几次都又跌回在地上，狐裘沾满了雪屑，妙心的手冻得红红的，她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碧荷急忙上前扶住妙心，妙心的身子一僵，脸色缓了缓，没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进了祠堂。
这次头七，荣府只来了荣老夫人和孙子辈的几个得宠的人，而苏府素日相交甚好的一些人和晏一个也没有请，偌大的祠堂只要十多个人，显得异常冷清。
和晏扶着妙心，在灵台前的火盆旁跪了下来，随身伺候和晏的大丫鬟秋霜递来纸钱，和晏把着妙心的手，将纸钱一张一张地丢到火盆中丢到火盆中。妙心看着雪白的影子在我面前化为灰烬，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族里的旁系都遣了人过来先后给苏老爷和苏夫人上香，然后再与妙心或和晏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语，无非就是什么“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妙心面无表情地倚在和晏温暖的怀抱里，眼泪早已流干，继之以血
一旁的几个姨娘哭的死去活来，妙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不由冷笑，心中明明巴不得阿爹和阿娘死，却偏偏要做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来，实在滑稽。
和旭一脸茫然，跑到妙心身边跪下，问道：“二姐，他们在哭什么？”
妙心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凄凉的笑容，从和晏怀中挣脱出来，伸手将和旭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他们在为阿爹和阿娘哭泣，知道吗？老三，你以后长大就会懂了。”
和旭依旧茫然，但清澈的眼睛里却早已泛出星星点点的泪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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