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啊…….”

“……..”

鹿岛的深林之处，残忍的杀戮还在继续着。

弱小的妖怪们就成为了借助疯魔的力量助长内心的邪恶，而迅速强大变成了没有理性‘怪物’追逐咬杀的对象。

惨绝的叫喊声，骨肉撕裂的惊悚声，奔跑中的粗喘声，树木压倒的巨响，一波波的连串成了死亡的催命曲。

这般的夜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死亡的恐惧已经重得快要压垮求生的希望了。

逃不动了，逃不动了，也许就此死去的会变得轻松些吧！

伤痕累累而疲惫不堪的小妖怪们，渐渐的都丧失了最后的抵抗力。

他们被驱赶着最终被严严实实的围到了一处。

狰狞的土蝼兽们露着锋利的染血獠牙，慢慢的步步紧逼而去…….

“叮，叮，叮，叮，叮”木灵在树上晃动着脑袋，响铃的节奏不再是杂乱无章，渐渐谱成一曲希冀之光。

“呼……..”血腥弥漫的林子里忽然刮起了大风。

然后，好像奇迹般的，有红色的光华带着金色斑点，瞬间从树上伸延下来，直至铺满了地面。

“咦…….”

“哈、哈…….”围困的妖怪们和狰狞的土蝼兽，一齐惊疑的发出声音。

“叮、叮、叮、叮、叮……”树上的木灵忽然全部冒出了头，一只只都兴奋的摇晃起了脑袋。轻快的节奏，好像为了迎接什么存在的到来，配合着铺满树上地上的红色光华，在空气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那是……赤鹿！”有一只妖怪忽然指着某处方向高喊了起来。

“啊，是赤鹿，真的是赤鹿！”本来已经决定好妖面向死亡的小妖怪们，瞬间都萌生了力气。因为他们都看见有生以来，最美丽的存在。

赤鹿在绝望的黑夜里带着金色的斑纹，从山涧中优美的纵身而下。

然后向神明般，高贵不可侵犯的落在他的面前。

“哈……”

“吼！吼！”土蝼兽也兴奋的红了双目，他们喘着粗气，纷纷把獠牙对向赤鹿的所在。

红色的光华包裹着美丽的赤鹿，怪物们都被那一片如火的红色迷惑了。

“吼！”土蝼兽们仰头齐齐嘶鸣了一声，然后重重的一踏地，便拱起獠牙凶相毕露向赤鹿袭去。

小妖怪们惊呼起来！

赤鹿没有退怯，它只是一跃而起。

轻盈，美丽的身姿，在不祥的夜里，绚烂的像一颗陨落的星辰。映在妖怪的眼中成了绝世无双的景象……..

桑珞的脸上，衣服上，手上，早已血迹斑斑，可是战斗还很长，这夜何时才能亮呢！

凌乱的长发，顺着干涸的血，贴在脸颊，少女倚在一棵大树上，稍稍的能停下喘口气：“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冉冉！”

少女对着黑色的天空，深切的期盼着。

然而桑珞并不知道，她所期盼着平安无事的人，此刻正化身成了赤鹿以最原始的状态，苦苦迎战着。

成群的土蝼兽跑得没有赤鹿快，也不及它身姿轻盈的就可以从平地跳跃到了山林斜坡，但是他们仍旧紧追不舍着。

阴郁的林子里，还有许多魑魅在游离着，同样的争斗，同样的厮杀，同样的血腥蔓延……..

赤鹿穿梭在了众多的妖魅重影中，紧随的凶猛土蝼兽不仅追逐着它，只要遇见阻拦道路的妖怪，一律都被咬杀清理了。

直到深入林中某处地盘，赤鹿刚踏过土地的忽然被从底下拱了起来。它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山坡上，而地面瞬间钻出了成群结队的朱蚁大妖怪！

显然朱蚁也深受疯魔的影响，赤红着双目正对上了闯入它们地盘的土蝼兽们。

“昂！”凶猛的双方同时鸣叫了起来，短暂的示威后，两方就厮打血拼了起来！

赤鹿看了一眼地下的混战，便不再停留的转身上了更高的山坡，一直穿过了狭隘的山洞，向更深得黑暗中奔去……..

然后，不断重复着战争，不断叠加着伤口，不断的奔赴着生与死的界限……

疯魔什么时候才能完结？这般黑色的夜，赶快迎来黎明吧……..

这样残忍的争斗真的，好痛，好累！

如果连如世外桃源般的鹿岛都逃不过这一劫，那么，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还有什么期盼呢？

赤鹿并不真的是上天派下的神。它只是想守护这一片土地，想守护自己的同伴罢了。

它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神明会不顾一切的去守护一样的东西，有的也只是被神遗忘的流放者。如果我站在最高的顶端，是不是就会离神近一点，那么，你是否就会听见我的祈祷呢！

它带着一身的伤口，立于悬崖之巅，静默的夜空，包裹着它的哀伤和绝望。

紧随其后的怪物，用**有力的尾巴，横扫过地面。

身体腾空的那一刹那，化身赤鹿的冉冉第一感觉不是疼痛，而是想到了一句话：“珞儿，我们真的拯救不了任何人......”

还在浴血奋战中的桑珞，心脏骤然一缩。她仰着头，一行泪水无声的滑下，她对着天空，念出最牵挂的名字：“冉冉......”

而容成千逝这边瞬间也预感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痛楚，让他跪倒在地。

他双手撑着涨的似要裂开的头，熟悉的灼热的痛感，开始在体内千丝万缕的扩散。

“千逝，”花日珩以最快的反映和速度，飞扑到他的身边，两只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触及的高热的体温，花日珩不可置信的惊吼：“你不是说你没事了，果然是在骗我的！”

“不，不是的......”容成千逝痛苦的抓着手背上的毒花烙印，用颤抖的声音轻轻的才说出这几个字。

“毒咒真的又发作了？”花日珩猛的抓起他的左手，仔细的端详着上面的黑色纹珞。

“可是这印记并没有变红色啊，这到底怎么......千、千逝......”说道最后，花日珩的尾音不觉得拔高了半吊。

容成千逝正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纸。但花日珩最惊讶的，是他眼睛颜色的变化。

“眼睛，你的眼睛的颜色怎么变了！”空灵的紫眸，却忽然换成幽幽的湛蓝。

“果然是因为疯魔的影响吗？”

“不…….我好像感应到‘天然之眼’的存在了。”

“什么！”花日珩错愕的倒吸了一口气：“你确定！”

‘天然之眼’青年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默念着这四个字。

是的，他们一直在寻找着的就是这个东西。

那是唯一能解开容成千逝身上所有秘密的存在了。不管是关于他前世事情也好，带着诅咒降生的命运也罢，还有他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以及重生的目的……

太多太多的谜团，只有找到它，才能揭开真相！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疯魔临近还要出宫的原因。

‘天然之眼他们’找了千年，也错过了千年，而如今容成千逝忽然说感应到了它的存在，是‘疯魔’影响的错觉，还是真的出现了？

“帮我把沐羿找来，我有话问他。”容成千逝抓着花日珩的手，慢慢的起身向后倚在一根圆柱上，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依旧很难受，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同花日珩说道。

“好，我去，我马上去......”花日珩的神色也跟着焦急着，他忙乱的点头答应着，便转身刚要跑，却见前方的回廊亮起了一盏灯火，很快的靠近这边。

“沐沐？沐沐，沐沐……出事了，你快点啊！”花日珩朝那灯明之处，急切的招手大喊着。

容成千逝缓和了一下，慢慢的睁开眼，也望向那边。

走廊的脚步声明显加快了许多，不到一会儿，沐羿就提着灯光疾奔到了他们身边。

“怎么了？千逝你…..眼睛的颜色变了？难道毒咒真的…..”

“沐羿，先不管这些了……‘天然之眼’就在刚才，我确实感应到了！”在灯光的照应下，容成千逝的脸色特别的苍白，额上更是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你也感应到了！”沐羿惊讶的微睁大了眼睛：“我来，本也是想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言灵石’刚刚也做出了回应。天然之眼真的出现了！”

“真的出现了？”花日珩觉得不可置信的再次追问。

“嗯，真的，真的。”沐羿激动而确定的连续肯定道。

“太好了，太好了…….找了千年了，终于盼来结果了……千逝真的有希望了！”花日珩兴奋的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如果可以，他真想跳起来拍手欢呼几声，但是在看见容成千逝苍白中依旧带着痛苦的神情，立刻敛了笑意。

“找得到最好了。”容成千逝扶着柱子尽力的站直着身躯。

“千逝，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此时沐羿更担忧的却是容成千逝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疯魔真的对他有影响！只是他自己倔强而执拗的不肯说而已。

“过一会就好了，我能挺住。事不宜迟，尽快帮我确定‘它’的所在位置！”不过，容成千逝在乎的只有‘天然之眼’的信息，其他的真都无关紧要了。反正各种痛苦他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

“我知道！”沐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便把灯火转交给了花日珩，自己却伸手扶住了容成千逝的身体。

“只此一次，听我的话吧！”容成千逝刚想推却，但在看见青年那恳求着眼神时，才妥协的放弃了挣扎。

“走吧。”花日珩在提着灯火在前面催促着。

沐羿微一颔首，三个人便起步朝着祭室的方向赶去…….

屋里点满了九十九盏油灯，照的亮如白昼。

容成千逝和花日珩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沐羿摆弄的阵法。

阵，是个圆阵。用了九十九盏灯，围成了一个圈，中心用七彩琉璃的‘言灵石’的碎片，串连成一个七星阵。

“你确信用这不完整的‘言’，真的能预示出那个东西的方向？”花日珩疑惑的看向一旁的银发青年。

沐羿往铜盆的清水中，放完最后一片竹叶，看着竹叶在清水中泛出的涟漪，沉思的皱起了眉：“‘言’虽不完整，但是，‘言’的预示却不会出错的。”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藏匿于我们所见不到的地方呢？”

“那是一块没被记载的土地，所以无人知晓它的存在。不过也得感谢今晚，疯魔的影响，让这层隐瞒许久的浓雾，也有散开的时候。”沐羿伸出一只手指，拨开了一片竹叶，看见慢慢扩大的涟漪，勾起了嘴角。

“离黎明还有多长时间。”容成千逝静默的微扬起头，眼里的湛蓝正悄悄的蜕回原来的紫色。明亮的灯火中，绝世的容颜，带着深沉的倦怠。

“快了…….黑夜始终要迎接天明的。”沐羿闭了闭眼睛，听着外面的夜色正风动云涌。

花开无声，树影婆娑中，一扇窗户被吹开了。

屋里的灯火开始明明灭灭起来，空气中灌入了梨花的清香。

“天亮之后，就踏上我们的旅程吧！”

黑夜中，容成千逝轻轻的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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