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从操场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女生捧着足有半人高的书,吃力地走向宿舍大楼。
这是一所半封闭式学校。大部分人住在家里,少部分人住校。
住在家里的人都是些家比较近的,或者是交通比较方便的,或者是为了自由自在不惜住在亲戚家的,又或者是租房子在外住的。
而住宿舍的大多数是家里住的比较远的,怕在外跟着别人学坏的,反正基本上都是比较乖的学生。但是到了高二高三,会有大部分人搬出去。
意识的觉醒。夏童这样认为,因为不喜欢被宿管、老师管得没有自我,又因为高二高三相对而言就是大人成年人,又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不管家长愿不愿意,大部分人都是执意要搬出去的。
而她嘛,妈妈说,要好好学习,回家心会野,会被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分心,会没有安静的环境可以让她静心的读书。
所以,她是不可能离开宿舍了。
宿舍,三年的归宿!
“要不要我帮忙?”
夏童从一堆书里抬起头,勉强可以看到来人的脑袋。似乎在问自己。她下意识地摇头。她不喜欢别人的帮助或是施舍。天下没有免费的服务,即使只是帮助,日后也是要还的,她相信自己无以为报,所以宁可不要接受。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果。
“没关系,看你挺吃力的。”他很主动地将她排成长方体的书本截了一半多。
“挺重的。”他朝她笑笑。
她有点不知所措。
“几栋几楼?”
“啊?3栋5楼。”
“挺远的。”
“恩。”
“那,走吧。”江遇看着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的夏童,“其实也不是很远。”
夏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着,感觉这条路走的分外艰难。同学间再普通不过的友谊相助,在她看来,完全是麻烦与烦恼。
她是相信自己可以搬回去的,否则,她会把书分成两批,宁愿多走一次路也不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他的帮忙是自己的累赘。她不想欠人,又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她放弃。然后寻思着,以后怎样才能不欠他,才能各不相干,才能堂而皇之相逢似路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想着和别人划清界限,想着与世无争,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着只要努力考上大学就好。
想着和所有人都是过客,想着孤立。有意无意和别人拉开距离。所以从小学到高三,从七岁到现在十六岁,她没有一个朋友。她想,她是不需要朋友的。
真的。
不需要。
江曼曼远远看到夏童跟着一个男生慢慢走近。
似乎还有说有笑。
其实都是江遇在说,她只是默默无言地点点头。
“他是谁啊?”江曼曼别有深意的语气,“你们班的?”
“恩。”夏童看着捧着书站在那里的江遇,指了指寝室一边的地板,“把书放在地上就好了。”
“好。”女生宿舍不便就留,江遇放完书,就急匆匆下去了。
“你怎么都不跟人家说声谢谢啊?”江曼曼看着远远而去的身影,语气责怪“怎么说,人家也帮你搬了五层楼?”
过了很久,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自讨没趣地进去和陆静说些什么,还时不时传来笑声。
她们这个寝室是混合寝室,里面住的六个人,来自两个班。陆静和江曼曼是一个班,其余四人又是一个班。然而即使只是六个人,也是矛盾重重。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于是两个班分成两派,各自为营,互不干扰。
只有她,两边都不是,显得多余。然而,这对她什么影响也没有。除了偶尔,比如说周末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干系了。
依稀听他们议论的还是那个江遇。
花痴而已!
她不屑地想。
星期六补习,她去的很早。她永远是那种宁可早到一个小时,也不愿迟到一分钟的人。即使有人说这样会浪费时间,然而她却不在乎。
她的时间都在书上,只要有书,便不能算浪费。
“Hi!”刚进教室,就有人向她打招呼。
她定睛看了看,觉得自己没见过。想来是一起来补习的某位同学。不认识的话就没必要理会,认识的会觉得没必要理会她。
所以,她置若罔闻,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然后和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书,打开,然后埋头孜孜不倦。
现在距离补习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来浪费睡觉的大好机会。所以教室除了那个向她打招呼得陌生同学外,空空荡荡。
她喜欢这样的空荡。一如她喜欢老师课上到一半,就因这样或那样的事,发一场无名大伙。只要对象不是她,她都乐见其成。
可能是被她刻意压抑了的内心的暴虐因子在作怪。
老师越是生气,她在心里就会越高兴,虽然她的表情会和其他同学一样变得宁肃而胆战心惊,虽然那个老师挺看重她或器重她的某一方面。
然而,她还是喜欢,喜欢老师发火,生气,或者干脆甩下书,拂袖课堂。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完完全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发挥她无尽的胡思乱想,可以不用专心听课而不担心成绩落下,可以漫无边际的想那些或有或无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到全班同学那一张张紧张害怕的脸。一如每个考试过后,发卷的前奏。虽然她未必看的到,但是只要想想那场面,她就会兴奋。
或许,她是一个没有表现出变态的变态。
“夏童?”男生犹疑地叫了他一句。见她没反应,也不生气,反而慢慢走到她前面一排的位置,对着她坐下。
李天,她听过的。上次期中考第一的人,她突然想起来,也是上次补习课坐在她身边的男生。而且,他们似乎还算认识过。
她的记忆一向很好,除了记人。曾几何时,她可以记得每一个和她说过话得人的容貌和名字。只是回过头之后,她蓦然发现,所有她记住的人都把她给忘记了。
那么,我也不应该记住你的。她这样跟自己说,然后有意无意去忘记,他的姓名,他的容貌或是别的什么。久而久之,她记住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她不在乎。她只要记得妈妈就好。
“恩。”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实际上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是你,那就太好了,这次实验要合作,下个星期就要演示了,我还没找到合作伙伴,你?”他**询问的语气。
“我已经和人合作了。”夏童小声地答。
“哦,这样!”李天有点失望,有点尴尬,但是又立马转了语气,“那我再找找,这次补习的人有三十个,两两合作,总会有一个是我的。”
他故作轻松!
夏童只是低下头继续看书。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意思:“每个班两个人,你们班还有一个呢?”她承认,她是绝对不想说这句话的,只是如果不说,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
“她啊?”李天笑笑,“朋友妻不可戏,不然张越会打死我的。”他装作受惊吓的样子。
“哦。”她淡淡应一句。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这次,夏童不准备找什么话题。
张越,就是那个一进校门就有很多人巴巴看着的校草。据说长的很帅,虽然她看不大出来,到底哪里好看。
但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所以她顺其自然。
那一次轮到他们班值周。因为是刚开学不久,老师对同学,以及同学对同学的脾气习性以及工作能力学习能力等等都不是很熟。所以那一次值周,他们班是按学号排的。班级值周,班上基本上每个人都会被安排到任务。
检查卫生的,检查两操的,检查晚自习纪律的等等,最重要的就是站在校门口“迎宾”的,六个人,校大门每边三个,披着一条红色斜幅,上面写着“某某中学欢迎你”。看见老师领导来的时候,来一声“立正,敬礼,老师好!”
在那时还未寒气入体的季节,是很简单的工作。
她在那个岗位仅仅只站了一天,便被同行的某人跟老师说,她从来不开口。然后老师便和蔼地让她退位让贤了。
就在那一天里,她知道了“校草”是什么,以及那个叫“张越”的校草。
那一天下午一点,他们按时来到校园大门口,分列两行。
她木头一样安静地站着,天上的太阳即使是深秋也依然热烈。六个人额头上全部布满汗,还得一脸微笑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
为了表示敬意,规定不能打伞。
站在她旁边的王湘开始连连抱怨。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那时候开学不久,王湘她们对她的性格也不是特别的清楚,至少不是后来的完全不怎么接近般清楚。
“喂,你看,张越!校草啊!好帅!”王湘突然激动地拉着她的胳膊,指着朝着校门口而来的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肩上斜挎背包,头发染成金黄色,被她的妈妈称之为“不良少年”的那一类男生。
王湘有个特点,就是一激动就跳脚,或者说蹦蹦几下。
她拉着夏童,然后连蹦带说,夏童虽然那时候什么也没想,可是思维依然没有停留在眼前,随着她一拉一蹦的动作。
重心失稳的夏童,猝不及防就这么顺着她的拉力,摔倒在地。
摔的莫名其妙。而且就摔在王湘拼命叫嚷的那位“校草”前面。校草很有礼貌地将她扶起来。
然后很自以为是,很自以为潇洒地对她说:“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小说看多了哦?”
夏童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嘲弄与不屑。只是本能地推开他,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但是那个“校草”却莫名其妙对她笑的意味深长。然后还朝她挥挥手,表示再见。
王湘在一旁惋惜道,“差点就可以看真人版灰姑娘了!”
也就那一次,后来似乎没再见过。但是让现在回想起来的人,依旧咬牙切齿。
“你怎么不说话?”
李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夏童轻轻抬起头,“我要做作业。”
言外之意是,你也别说话打扰人。
“哦。”李天听罢悻悻而回。还真是个怪人,看来传言不假。三班的夏童,冷傲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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