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正在屋里打扫。一边计划跟霜儿和霰儿出宫后的快乐生活。正琢磨开个什么铺子赚钱容易，又想着该如何发挥我“现代人”的才能。霜儿却在这时浑身是伤的被人抬了回来。我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和疼得浑身发颤的单薄身体，心里像被几百几千根针扎一样的疼。我抱着她哭着问：“出了什么事儿，这是谁干的？”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睁着大眼睛却就是说不出话来。我一边哭一边帮她检查伤口。她的身体本来就羸弱，现在加上一身的又红又紫还在出血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

我正拿了布小心地清理伤口。霰儿大概刚刚闻讯赶了回来，她冲进门，一眼看见躺在**的霜儿，心疼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泪水一个劲地流。我们两跪在床边替霜儿上药。霜儿疼得青筋暴起，眼里充满了血丝。霰儿哭着说：“你若是疼，就叫出声来，别硬扛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怕我们担心，只是倔强地咬着牙，牙被咬得咯咯作响，就是一声也不叫唤。

我实在看不下去她痛苦的样子，只好拿了条手巾卷起来放进她的嘴里，让她咬着。我们看着她的伤口，连轻轻地碰都怕再弄疼了她，更别说是上药。好不容易忍着泪小心翼翼地替她上完了药，霰儿把她的头捧到腿上，带着哭声地轻轻哼着歌，哄她睡觉，企图能用歌声减缓她的疼痛。霜儿大概是被耗干了，渐渐地沉沉睡去。

我见霜儿睡着便轻声问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霰儿双拳紧握恨恨地说：“是喜公公。他前两日向霜儿要孝敬，霜儿因看不惯他的作风便没有给他。哪知他今日便栽赃说是霜儿偷了乾清宫的物件儿，叫人把她打了一顿。”

我虽不知道“孝敬”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猜得出是那个喜公公让霜儿贿赂自己，霜儿没有给他，他便找茬儿打了霜儿。我顿感忿忿，心想：果然，这贿赂之事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连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可想而知，这皇宫中还有多少见不得光，放不出人前的丑恶。

我对于我来的“那个世界”里盛行的贪污受贿的势态已是深恶痛绝，没想到了这儿霜儿竟然也因为这种事情而被打得几乎断气，气得叫道：“还有王法吗？！”霰儿低下头，万般无奈地说：“我们只是小宫女，上哪儿去说王法。”

我反问：“难道霜儿就活该白白地被打吗？”

她仍是低着头说：“像我们这种出身，想要找说理的地方是没有的。”

看到她这种认命的态度，我更是火冒三丈。转念又想，自己虽然气得要死，伤心地要死可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却也是无能为力，正就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霜儿白白地挨了打。再看看躺在**睡的分外安详的霜儿我心里又急又恼。急的是霜儿的伤，恼的是自己的无能。一赌气，干脆跑出了屋。

我在院子里只坐了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霰儿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我急着跑进去问：“怎么了？”

霰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霜儿，霜儿去了。”

我听了，感觉头顶“轰”地一声像被炸开了似的，抓住霰儿的两只胳膊，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叫去了？你说清楚。”

霰儿已经哭得说不话来，我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到了霜儿的鼻前，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我仍不愿相信，又朝她的颈部动脉处摸了摸，没有了脉搏。我跌坐在地上，怎么也不相信昨天还在和我说说笑笑的霜儿，今天就躺在**停止了呼吸。霰儿浑身无力地倒在我怀里。我瞪大眼睛，盯着仿佛只是熟睡过去的霜儿，觉得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来，泪珠像断了线似的直往下流。

霜儿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犯错时不顾自己的安危第一个拉我的衣袖提醒我的人，是我受伤时，没日没夜照顾我的人，是我落寞时，把我当做家人的人。可是我不但没有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甚至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想到这儿，挥起拳头，一拳一拳地往自己身上砸，我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想打什么，是无能懦弱的自己，还是残酷无情的命运，或许是这昏天暗日的世道。

霰儿见了连忙拉住我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语无伦次地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出去，霜儿说不定就不会死。要是我不出去，就能见她最后一面了！”霰儿拉不住我，干脆反手抱住我说：“霜儿走了，你也要跟着疯吗。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活了。”我哭得失了声，倒在霰儿怀里，全身抽搐。霰儿抱着我也只是哭。

我们哭了整整一夜，天快大亮的时候，霰儿扶着我的肩膀，表情坚定却掩饰不住悲伤地说：“我们让霜儿好好地去吧。”说完她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件白色的丧服，换在身上。我看了她一眼问：“还有吗？我也要穿。”

她看着我，有些为难地说：“在宫里除非主子们离世，宫女是不能随便丧服的。被看见了又是一顿打，你才刚好......”

她还未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就算被打死我也要穿！”她见我坚持，只好从柜子里又拿了一件，递给了我说：“这原是霜儿的……”她说着又流下泪来：“没想到会让你穿上送她。”她边哭边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我换好素服就和霰儿用草席裹了霜儿往外走。

宫里有个规矩，凡是死了宫女，为了避开晦气，可以不用向上禀报。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私自找个没人去的地方掩埋。我和霰儿便商量着把霜儿埋到后宫里荒废了多时的园子里。我们刚出房门，还未行进几步，就听见李姑姑在身后喊：“你们这是作死啊，抬个死人，还敢穿着一身白在外面逛。也不怕冲撞了主子，发了晦气。”我和霰儿极不情愿地放下霜儿，转过身对她福了福。

霰儿向她解释说：“霜儿昨晚上去了，我们想去送送她。”

李姑姑斜眼一瞪说：“我管谁死不死，在这宫里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听了她的话我和霰儿气得浑身发抖，霰儿喘着粗气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我却管不了那么许多，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

“霜儿就是被你们这些个**不如的奴才害死的。你不让我们送她，她不得安宁，难道你就不怕霜儿今晚上去找你？！”若换了以前的我，是万想不到鬼魂索命的鬼话，可是自从穿越之后，我对于自己未知的世界便多了一份敬怕。况且如果这个世上真有鬼魂，我到实在希望霜儿能回来报仇雪恨，杀了喜公公，最好再解决了这个李姑姑。在这宫里待久了，他们从被压迫转向压迫别人，早已分不清是非黑白，顾不得礼仪廉耻，成了泯灭人性的畜生了。

李姑姑大惊，吓得上来就要给我一巴掌，我哪儿还肯再被她肆意打骂，伸手一挡又顺势钳住她的手。她似乎没有料到我竟如此胆大，满面惊恐地看着我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愣在当场。

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又用另一只手向我扇来。霰儿也急了，一把推开我，正要截住她的另一只手，只听见有人低吼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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