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一夜之间，突降十几度，实在是太冷了，冷的整条街道甚是空荡，偶尔也才几辆车，因并不宽敞的单线曲行马路，而环左顾右的缓缓驶过。

冷的以至平常就都是些机动三轮摩托，和自行车的，而今，却大半天也才驶过那么一两辆。倒是虽不甚高级，但终归是全封闭的小轿车，此时却像似多了起来。多的只因本该多的却少之又少，多的只因挡风避寒，内置暖气。

这是在市郊，距离繁华市中心有三四十余里，也就是一般外来人口的暂时租住地，遥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也就在夜里，望去一片非自然的昏黄半空，永不至彻底黑净。而在白天，尤其是清晨，五六点至八九点，以至和其它地方的小型村镇唯一区别的，就是早出晚归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多的上百人等一路公车，以至驶过三四辆，也才勉强硬挤上去。

而此时，已然过了高峰期，且又非主干道，恰又下着雪，以至甚是人迹稀疏，稀疏的死气沉沉，甚至就是荒凉。

他右手双指**烟，深吸一口，仰上吐了个大大的烟圈，一片雪花恰巧粘在睫毛上，他没有动，直到随着缓缓气流，被彻底暖化进眼里，也才再次转去校园门口。

“阳光”幼小，就为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红叶村“阳光”幼儿小学，简称“阳光”幼小，是多为外来人口幼小子女的，集幼儿学前托管和小学六年制的综合民营私立小学，总体也就一个蓝球场大小，最多二三百名学生，于此埋没在繁华都市里的小小一角，甚至太过偏僻，不然也不会这般久的，也才……

四周冷清清的，错落有致的分散着几十户民房，很是老旧的哪种，是绕道满是胡同的那种，青砖灰瓦，四五米就一棵大老槐树，但树叶就都已脱落差不多了，张牙舞爪的，参指向天。

门两旁有几个卖铺，无非烟酒糖茶，等一些孩童玩具，以及小吃排档店。

校门宽有三米，铁栅栏般的留出一小门，此时也已被关上，但没未锁死，旁边就是门卫室，而校内自是一览无余，两层上下八大间白面阁楼，上下横直过道，正对门外，一楼墙上画着一副副孩童天真活泼的粉彩壁画，二楼墙体中间，写有八个宋粗体红色大字，横跨四个教室，“阳光向上，智慧之窗”。

他等着，许久许久，也才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依旧背靠在旁边大槐树上，斜视窥向那个最右侧的，那个墙面写着“窗”字的教室门口。

就那样凝视着，连烟就都忘了抽，直至烧到手，却仍不觉疼痛的拿到眼前看了看，亦在确定确实燃尽时，也才欠身将烟头弯指一弹，竟是那样距离两米远的，刹那不偏不倚的，弹进路旁被铁笼罩着的下水沟，并未碰到铁罩。

第3节

就又点上了，仍还是将头埋进大衣，将仍在散落的雪花遮挡在外。

他知道他是等不许久的，因为随时一个电话，他就要马上离开这，甚至，永不会再来，不是不想，而是怕再没有机会。

其实，他就只是想望上一眼，哪怕，就只是一眼，不敢面对面，依旧不是不想，而是仍还是怕再没机会，不给机会。

三年前，就那样走了，一年前，更就是那样回来的，回来就四处找，四处打探，却实在不曾想，会在这千百里外的地方。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因为他记得自己好像说过，等回来了，就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不怕陌生，就怕，太过熟悉。

因为他还说，叶就是叶，自从离开枝的那刻，就已然注定了四处飘泊。

甚至更说，就为那更早离去的花，花到哪，叶就跟陪到哪。

所以，那漫天飞舞的，就都是在寻索，不奢望就还能重合，但至少，能近一些，是一些。近些那花的也曾呆过，最后呆过，直至永久定格。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也就在他由叶转化成风的那刻，而那花，也已凝沁成了雪，蒸腾而上的就又直直降落，就还是早早了凋谢。

因为，没有那风。没有那能将其刹那托起和捧在手心里的风，从而早早的跌落在地，瞬间化成了水，一滴落在污泥里的雪水，再难净洁。

而那风，就又化成了什么呢？

他点上了第三根烟，也是最后一根，瞬间将那烟盒一把撰在手里，待松开，已然皱巴成一团，瞬即更是投中在下水道上面的铁笼缝隙，只是，由于缝隙太宰，又或说那烟盒太大，总之，就横卡在那铁笼缝隙中间，就是不肯下去。

他望见，本就冷峻的脸，就更瞬间阴暗彻底，以至竟是那样甚不满意，也才实在是较真的，穿着一双因雪水敷湿，而异常闪亮的深口军靴重重走过去，随踩向卡在那铁罩缝隙间的皱巴烟盒，硬是用右脚一再捻了又捻，直至捻成乌黑一团，掉进那臭水沟。

他嘴角就又不由上扬了起来，只不过，冷冷的，冷冷的……不止因这瞬间骤降十余度的雪天，尽管，还并未真正入冬。

只是，也才只是这样，便就已这般寒气逼人，那么……

就像此时，以让他甚是不由的打了个喷嚏，震落了头上的片片碎雪。

甚至是水滴。

他从不害感冒的，就算一定要有，也是在三年前，那个同样是寒冷的冬天，就为了帮人捞起被凛冽西北风卷落在水里的一副画像，而奋不顾身，而毫不犹豫，就那样，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打了数百个喷嚏，傻笑了数千次。

以至此时，仍不止……

不是喷嚏，而是那种徜徉进骨髓里的傻笑，只不过，沧海一粟，最汪洋里的小小一丝丝，瞬间截止。

太冷了，冷的他狠狠咬着牙，发出像似因过度挤压而崩碎的“格格”声。

他转身就又走向大槐树，趴身一手拍向树身，因猛然一顿，而让过眼黑发瞬间垂落下去，雪花依旧在飘，飘落在他因太过低头，而暴露无遗的后颈，一片又一片的垂落进去，瞬间消融。

是那样冰，是那样一滴滴流去，就是不动，如要的就是那般的雕塑，在做痛苦、抽搐、垂死、挣扎的样子。

直到校内课铃声响起，也才刹那扭头斜视过去，是的，终于下课了。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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