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头酒吧的露天吧台，喝着咖啡，嚼着面包，苏东想趁着这会儿功夫，把相机了的照片移到笔记本里，因为拍的太多，内存都不大够了。可刚打开笔记本，就看到何姝坐在楼下吧台的长椅上，她只是那样安静的坐着，看着青青的河水，苏东收起笔记本，走了下去。“你好”！何姝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你好”！“昨晚怎么过得呀”。苏东挠挠头发，笑笑说：“我呀，想想法子就对付过去了，你呢！睡得好吗？”。何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河流，半天才说，“去雪山吧！你去吗？”苏东举了一下相机，算是答应了。

玉龙雪山终年积雪，今年也不例外，索道都开放了，五年前那次和喻丽去的雪山，栈道都关了，遗憾而回，只是站在雪山脚，观望山上的灿灿的雪光。在导游的带领下，坐着索道车，一路看着绵绵的白色山脊，苏东陷在回想里，要是喻丽在，该是多好，她肯定会快乐得像小鸟一样，指着斜射在雪上的阳光，金灿灿的，她会拽着苏东的手说，看哪多美呀，快看那那，有鸟哦，你怎么不说话呀，快看呀。何姝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带着相机也不拍几张，苏东尴尬的笑笑，转回头举着相机，拍雪山上的光，闪闪的想水晶一样。两人除了刚说的那两句话外，都一路无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何姝手扶着铁栏，偏着头安静的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光景，深深的吸了口气。苏东回过头看着何姝，我叫苏东，说着伸出左手，你呢？何姝举起右手，然后停顿了一下，两只手就像是被冻住了，连带着秋风，感觉更冷了些，正当苏东要缩回的时候，何姝握住他的手，，差不多由一秒钟，她缩回了手，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苏东。苏东接过来，笑笑，看着手中精致的蓝色名片，正中间用黑色的墨印着何姝两个字，上面一排娟秀小字写着“忆年服装设计公司设计师”。下面一排稍小的字是用黄色的黑体写着地址。苏东一边看着边念出来，“何姝，服装设计师，好工作”。何姝只是看着远处的山峦，没有说话。苏东见何姝没有说话的意思，也就没有在说，他把名片放在随身带的包里，拉好拉链后拍了拍，没有流**来任何表情，也顺着何姝的目光，转向窗外。远处的笑灌木丛，被披上一层厚厚的雪，高处看去，像是熟睡中盖着棉被的婴儿。

雪山上小店，苏东和何姝选了一家较干净的坐下来，门外的风呼呼的刮着，满屋子的人，倒也暖和点，苏东搓着双手，呼出来的气体一下子就变成白雾，看得到呼吸的天气，着实令他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何姝只是挤在人群里，等苏东点东西，苏东点了两份水饺，再要了两杯烧酒，想吃点暖的东西驱驱寒，顺着人群的缝隙里，还是可以看见年轻的小情侣在雪地里堆雪人，一个个小小的雪人用自己带的小装饰品妆扮着，然后围着雪人照相，有个女孩牵着一个男生的手，一下扑到自己堆得雪人身上，刚弄好的雪人一下子就被压得散开，看样子那个男孩是被女孩子这一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镇了半天，然后开始拉着女孩笑。何姝吃着水饺，自己的那一份是加了好多辣椒，也喝了几口酒，终究还是没喝完，苏东自个儿吃了几个，也觉没胃口，也就停下来，喝着烧酒，看着何姝一个个的把那一碗饺子吃完。苏东你是做什么的，何姝边吃问道，样子显得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就好像凭空的冒出来的一句，抑或在发声时一下子被扯断的脖子那样，觉得怪怪的，苏东说自己是医生。何姝抬头看了一眼苏东，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苏东一会儿，又自个儿吃着，说谎，看你不像医生何姝又是那表情，像是事不关己。为什么？苏东有点感突然，做学生的时候出去做生意到也常常有人会质疑他不是医学生，但工作了，出去见朋友时，就再没有人怀疑过他这个职业。这时何姝的最后一个饺子也吃完了，她放下筷子，抿了一小口烧酒说，像你这样的医生，只在外面玩，病人都早死了，怎么会是医生。苏东笑了笑，医生也是人，总有休息的时候吧。自己放个假还是可以的，只要时间不长就可以。何姝愣了一下，双手互相捂着驱寒，可病人得病了可不分什么假期的休息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病了，去了医院看你们医生都放假了，人家不是就没得治了。苏东定定的看着何姝的样子，恍惚的想起喻丽也像是这样问过他，那是他刚要实习，苏东就告诉她说这下子没假期了，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喻丽任性的说不行，你就要放假来陪我，实习医生能做什么，你们都不休息让那些老师休息呀。总有人在是，会有医生值班。苏东在实习之前也想怕是真没有假期了，后来去了医院，自己只要跟着带你的那个老师就行了，他休息，你就休息，这样也就不矛盾了。嗯！你们都休息了病人找谁看病？何姝的话把他从回忆里硬生生的拉回来。苏东说总有医生在值班，病人带着钱，自然会有医生给他看。那那些出了意外，可当时自己身上又没有带着钱那种要怎么办？苏东听着何姝这样问，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回答会有医生给他治呢，这样说，像她这样女孩子怕是不能这样回答，还不知道她还会问什么棘手的问题呢！还是说不会，那更不行，这样一来，这个职业形象在她的印象里，怕是再难翻身了。苏东只是笑而不答。显得有些为难。这时他想要是雪停下来了，他们就下山吧，也许可以绕开这个医生和病人，还有政府都见解不一的问题。可门外的雪花还是大片大片的飘着，没有要停下来的一点意思。怎么了？到底给不给治？何姝又追根究底起来。苏东抬眼看了看何姝，觉得怎么都讲不清，倒不如说个事，让她自己去理解，也算是保护了这个职业的所有同仁。给你讲个我实习时遇见的事吧。听完也许你就知道了，何姝先是愣了一下。苏东看她愣在那，就趁着问了一句，不愿意听吧？何姝回过神忙说，听，你讲嘛!苏东陷在回忆里，那是他再医院实习的第6个月发生的事，骨科很忙，有时一天到晚都在手术室度过，记得那天是我们组值急诊白班，也就是白天来的要做手术的都是他们管，是个周末，我去的也不算晚，八点左右，刚到电梯口就见到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推着一张蓝色的车，上面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事实证明那人真的只有17岁，血淋淋的脚，还不时的滴血，我就问，是骨科的吗？是的，医生答到，是那个病区值班，我忙说，二病区，我们今天就值班，医生也没有说话，我便帮忙把推车推入电梯，这时才见着旁边还有一个人，穿着一身脏的衣服，该是小街渣吧！一看病人，倒是心生怨恶，只见他头发像狮子的头一样，染的金黄，到了二病区，就被弄到换药室。苏东顿了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也给何姝递了一支，是他抽了多年的红双喜，廉价的香烟，念书时没钱就抽这个，后来有钱了，也觉得抽好的也没意思，便使一直没有换，他想他是不想改掉那些伴随自己多年的味道吧！辛辣的味道。何姝接过呀！自己点上。接着说呀！我在听呢！后来呢？苏东抽了一口，接着说，那时科室里的病人好多，都没有床，就在急救车上打开纱布，血淋淋的纱布，染红了整个床单，带我的老师就问，你们带了多少钱，那个看似家属的男孩子说没有钱，朱老师说，没钱怎么看病，他的小腿都伤了都已近七小时了，八小时内做手术这个小腿还有希望保得住，赶快去找钱，两万，交了就做手术。窝和另外的一个同学正忙着给病人清创，老师边看急诊科照的片子，边说；“左胫腓骨上端粉碎性骨折。”该是伤到神经血管，若是伤到了静脉还有点希望，若是动脉伤到了，这条腿算是没有了，若再拖延手术时间，组织缺血坏死，也算是丢了一条腿，赶快去交钱办住院，住进来就可以做检查，赶紧手术。那个小男孩只是愣愣的，说是有一个带着钱，还在路上，快到了。老师说：“那赶快联系，越快越好，快点交钱。”我站在旁边，看着病人的血在流着，换药室的地板都**一大片，踩在脚上黏黏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还在不停的流着。那个小男孩被老师那么一吼，就急急得跑下去了，我们也就会办公室等着他办入院，好开检查单做检查，然后做手术，可一等就是半小时，也不见那个小男孩回来，病人的情况开始有点不稳定，因为失了好多血，输液已不能补充血容量，开始发冷，全身冒冷汗，是进入了休克前期，若再不及时输血，随时都会有昏迷的危险，老师急了，带着我们跑到换药室问病要电话，说是能联系上一个家属也行，赶紧，不行就赶紧弄走，这个人渣。又急忙吩咐我去宣传室喊广播，让刚才那个小男孩赶紧回来，我在广播里对着全院的医生和病人叫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一番的折腾，那个男孩和带钱的那个总算是回来了，回来给我们的解释是找不到怎么上来。老师说：“赶快去交钱，有多少先交多少。”又吩咐我带着他们下去办入院手续。我带着下去到办理窗口的时候，一回头，那小子又不见了，我想，这下糟了，不会是跑了吧，我忙给老师打电话，一听我说那人不见了，急的说：“你怎么就不长个心眼呢，叫你去就是要看着他，就是拽也要拽着他把钱交完嘛，赶紧找，找不到今天我们就大麻烦了。”我挂掉电话，就想，一个人身地不熟的家伙，能跑到哪里去。我急忙跑到医院大门的公交站台哪里，不出我所料，果然在，见我过去，他见势不妙，忙解释说，他是过来等朋友拿钱，我也没有揭穿他，觉得没必要说那么绝，今早的事情已近够无奈的了，我对他说，先交上三千吧，办好手续才能做手术，剩下的一会儿再拿来了在交也不迟。总算是看着他把钱交了进去，我心里也踏实了些。回来后就赶紧给他做了胸片和心电图，所有术前准备做完都快十二点了，我和一个进修的医生就去手术室，饿着肚子把他手术做完，还好那个小伙子运气好，只是断了腘静脉，神经没有伤到，接好之后脚趾就有血供了，开始发红。由于老师说他钱不够，输了200ml红细胞悬液，骨折的地方只是打了两根克氏针，算是做固定，等交够钱做二期手术。讲到这，苏东抬眼看了看桌对面的何姝，她只是自行点了一支苏东放在桌子上的香烟。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些白衣天使！”苏东是能嗅得出来，那句话里面有很重的讽刺的味道。苏东也不再说话，也点上一支烟，转头看着店门外的雪景。雪花小了些，旅客也都在准备下山了。他背起包，帮何姝暖了个热水带，在导游的安排下，坐着栈道上的大巴，回到丽江城里，车上的旅客都欢呼雀跃的，苏东也拿出相机，照一路上皑皑的白雪。只是何姝一路都没在和苏东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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