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天空已经被雨水渗的发红,像是一大朵浸泡了鲜血的棉絮,像是困着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会祸害人间。
温如玉被刚才的雷声惊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他并没有被吓哭。等他回过神来反而在思考。刚才的雷声劈下来除他意外应该还有一声尖叫。这屋子里难道还有别人?不可能,除了他们主仆俩不会有其他人来。
难不成是?
温如玉方佛是想到什么立即紧张起来,他跳下凳子,左右张望着:“阿红?阿红?你怎么样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回声。
“阿红?!阿红?听到回答我一声?”
四周还是安安静静的,除了雨拍打在地上的声音以外,刚才的一声惊雷仿佛是给雷声收了个尾,现在除了雨声,就是温如玉的心跳声。
“阿红……”温如玉推开门,阿红这人什么都好但就是天生胆子小,他生怕是因为刚才的雷把阿红吓晕过去。虽然仅十岁的温如玉不过在古代已经算是半个成人了。
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温如玉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阿红躺在院子的正中间,她的周围、身上全都是她的血!周围的草地跟她的血成鲜明的对比!脸色苍白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活生生的阿红了!她的眼睛大睁着,仿佛是看见了让她惊恐的东西。
温如玉跑上前去,摸摸她的脖子,冰冷僵硬的触感告诉他阿红已经死了……
“阿红!”
怎么可能?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她平时老实本分根本不可能与外人结仇怨,温如玉看着她脖子上深深的刀口,不禁深深痛惜。
对了,我要告诉娘!
他主意拿定就往主卧跑去,“娘!娘!阿红死了!娘!”屋子里暗暗的,根本看不清人。他跑到主卧门前,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年幼的温如玉完全慌神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一味的喊着:“娘,你在哪”却不敢去推开近在眼前的那扇门!因为他知道,推开门后看到的一切,是他难以承受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着雨水的味道,吹开了那扇他碰都不敢碰的门……
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呼吸被静止了……
最震撼的事情往往是寂寞无声的,就像是一根带毒的针直插在了他的心脏上,这种疼痛,往往是光凭喊叫是完全不能止痛的。只觉得疼痛,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现在温如玉内心最深的感触,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挣扎着只想逃离,只想躲避。却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全家十八口无一幸免,全全遇难。
他只能看见那些断壁残垣,他只能看见那些河流似的鲜血,以及,那些还没来的急控诉的眼睛。那些充满着惊恐的眼睛、悲伤的、愤怒的、以及哀怨的。
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些人的声音,那是,你为什么这么做?求你了,不要杀我!充满着整个宅子,他仿佛置身于黑洞,孤零零的只剩他自己,他害怕的望向周围,四周回应他的只有黑暗,还是黑暗。
“哎,你听说了没。昨夜温家十八口全都死了,一个晚上!全都死了!”路人甲说
“哼,早听说啦。哪全都死了,不还剩俩人吗,温如玉跟温烈都幸存啦……”路人乙不屑的说。
路人甲惊讶地看着乙“哎,你听谁说的呀。知道是谁杀的没?”
路人丙推推甲“这不是很明显吗,除了温如玉就是温烈啊!”一脸这都不知道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的?”甲疑惑的问
“你这都不知道啊!”丙鄙视地看着他,甲依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乙说“我看那,就是温烈杀的。这一呢你说,温家一个武林大家,平时也无怨无仇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谁也没理由因为帮派之争而坏了名声不是。这二来呢是全家被杀的时候他失踪了,这第三呢还是他失踪了。这不很明显嘛。畏罪潜逃了!”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是道理,并且洋洋得意。
“我看不一定哦”丙发表意见“我看那就是温如玉杀的!”
“为什么?!”甲乙两人异口同声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丙神秘兮兮地用食指勾勾两人,于是三人的脑袋都凑到一起,整个儿一三方座谈会。
不一会儿三人便分开了,面目表情是两个惊讶一个阴笑。
“什么?!温如玉是个疯子?!”
“什么?!他精神分裂?!”两人齐声大喊道
丙心一急反手给了他俩两巴掌,“我靠!没告诉你们小点声么!!”丙叹口气,接着说:“我的意思是,那人每逢在端午节月圆之夜都会化身为狼人,祸害人间!我估计是昨晚的端午节没给的锁好让他逃出来了,所以他把他们一家十八口全都给杀了!嗯!就是这么回事!”丙坚定道
乙白他一眼,一脸不屑道:“怎么可能开玩笑你小说看多了吧?”
“大哥,这常识我都懂,明明是中秋节月圆啊。你脑袋BUG了吧!”甲也是一脸不信
“咳咳,你看你看,虽然我有可能有点小BUG,但是实际上和理论上都有实施的可能性啊?你们不知道我爹是他家的主治大夫,所以说他们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哎……你们别走啊……听我说完啊……”甲急急地招呼着远去的两个人
“切!我看他才是疯子!”
“嗯嗯,我也觉得他是精神分裂……”
甲乙两人边走边说,留着丙一个人在街上挫败地看着两人……
温如玉看着街上激烈讨论的三人,他知道讨论这事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三人。全城都已经轰动了。
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没有家人的家还是家么?
江湖上已经没有温家了吧,也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温如玉想着想着不禁落下泪来。
远远的,一个红衣小姑娘走过来。她好奇地看着温如玉,温如玉也不想太多了,毕竟男人哭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但是他现在只想大哭,只想放声大哭。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当然也包括站在他跟前的小姑娘。但是他想不了这么多了,他太累了
“哥哥,你在哭吗?”红衣小女孩好奇的问
温如玉透过指缝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衣,小脸脏兮兮的,但衬着她的双眼十分的明亮。
温如玉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姑娘见他点头,便从皱皱巴巴的衣服里掏出一块糖,放到他跟前对他说:“大哥哥,吃糖吧,娘说吃了糖就不会痛了。”红衣小姑娘天真的望着他,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
温如玉扭过头并不接糖,硬着头皮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痛了?我一点都不痛!”
小姑娘放下手,奇怪地看着他:“哥哥不痛为什么会哭呢?”
这一句问的正中红心,对啊,不痛为什么会哭呢?这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上的,是心上的一道疤,一道不能愈合的疤。他想,她说的对,是很痛,是撕心裂肺的痛,是难以愈合的痛。
他低着头看着脚尖,像是做错了事被人责罚的孩子。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苦笑着对她说:“对,你说的没错。我是很痛”他说出来了,没有他想象到的困难,并且说的坦诚,没有丝毫的闪躲,诚实对待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突然觉得,说出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红衣小姑娘听到后,笑容仿佛是一朵花:“我就说嘛!来!给你吃糖!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块糖!送给你了!”
温如玉一头雾水:“为什么是最后一块?”
“因为我娘死了啊!”小姑娘大声说,没有丝毫掩饰,更没看出来伤心:“哎哎,你别误会啊,我可是个孝女,不过我打出生那天起就没看见我娘的样子,所以说想伤心也不知道对谁伤心。”
“那你爹呢?”温如玉接着问
“我爹啊,上个月喝酒喝死了,死在了酒桌上,也算死得其所。因为他生平最爱的就是喝酒,也算圆了他一个心愿。”红衣小姑娘继续大大咧咧的说
“难道你不伤心吗?”温如玉奇怪的问
“啊?我不像伤心的样子吗?”小姑娘笑着说
“你……”温如玉无语了
“呵呵,谁说伤心就要哭出来啊?我就可以笑啊!而且越伤心我笑的就越开心,笑也就代替哭了,都是一种表情不是吗?”小姑娘依然笑着看他
“……”这回他是彻底无语了,他从来都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难过也要笑出来。这是一种发泄,还是一种自虐?他不懂“你叫什么名字”温如玉问
“我啊!我没有名字啊,我娘来不及给我取名字,我爹也没时间给我取名字。对了,我的名字好像是……酒壶!”小姑娘继续说:“因为我爹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我的酒壶呢?’哈哈,所以我也最常回答的一句话是‘就是我啊!’哈哈!”小姑娘依然没皮没脸的笑着,仿佛天下最大的事都能一笑而过。
温如玉深深地看着她。其实她是最渴望被爱的那种人吧,酒鬼时时刻刻都会把酒壶戴在身边的不是么,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要成为被家人需要的人吧。她不是不伤心,温如玉看着她的脸,而是不敢伤心,怕伤心了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拿完美的笑脸来面对所有人吗?那是她的面具吗?
温如玉深深地感慨着,她才多大?他伸出右手蒙住正在滔滔不绝说着大话的她的眼睛。
“诶?”她惊讶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跟我回家吧,暖儿。”温如玉说
“诶?家?暖儿?什么东西?”小姑娘好奇道
“对,家。由你我两人的家,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们相依为命。至于名字,就跟我姓温吧,名暖。你觉得怎样?暖儿?”
暖……温暖……小姑娘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口唇的摩擦感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缘分么,温暖,这名字真好听……
“那么!我们以后就是家人了吗?!”温暖兴奋地说
温如玉淡淡地点点头,微笑地看着她
家人……相依为命……她虽然没读过书,不过在她看来,第一个是她的归属,而第二个,就是这个归属的期限……是相依为命吗?温暖突然爱上了这四个字。
“好!那我们以后就是相依为命的家人了!义父!”温暖大声道,恐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呃??义父??”温如玉诧异道
“对啊!义父!我看见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我也叫您义父!~你不会不同意吧?哈哈!我有义父咯~~我有家咯~~我有亲人咯~~”温暖高兴的蹦蹦跳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温如玉看着这么高兴的她,不忍心纠正她的错误。唉,我有那么老吗?罢了罢了,这个问题赶趟,以后再说……
这一赶趟就赶趟了十几年,这个称呼却一直没变。
那年温如玉11岁,温暖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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