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下，樱桃把割好的牛草用尼龙绳棒好，她用细嫩的手擦了又擦额头的汗。长长的辫子几乎要把她的个头给盖过了，她的善良与聪明，邻里的乡里乡亲最清楚的。她也怪不得上帝了，如今被受吓23天，奇迹活着就是她心里最开心的事了，虽然母亲瘫痪在家，至少有个最爱的人在身边。那时的童年之梦，已渐渐在自己的心里成为了一个永远的秘密。她爬到后山的核桃树下再看到童年美好的往事。她眨巴着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水灵灵的一道光就闪现出来。

山下一群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唱着欢快的歌回来了，梧桐树上接满了梧桐，连叶子都变得红彤彤的，格外的好看。樱桃叹息了几声，正要离去。

“樱桃，你站住！”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山地传了下来。只见一个红领巾少年背着书包从山坡跑了下来。

刘叮咚跑过来，按理说她得叫他哥哥。可樱桃没有好眼的看了他一眼，便背着牛草走去。

“我叫你，你没有听到啊，你快把我们家钱还给我们。我妈还等着吃药呢”蛮横无理的叮咚大步上前拦了去。樱桃没有做声，拖着沉重的牛草，弓着腰继续向前走着。“我说你哑巴了，我妈说了我爹就是对你太好，总是拿我的生活费给你们家做补贴。你们都拿走了我们半个家了。”说着便用力推了推樱桃。“啊——”牛草翻了下去，重重的压在樱桃的身上，樱桃与牛草从山坡上滚进了竹林里。叮咚不但不扶持，还哈哈大笑起来。“我告诉了，敢再到我们家拿钱我就把你从山上掀下去，你这个没有爹的疯婆娘的女儿！”

“叮咚——你，你真得很过分。你，你家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满脸伤痕累累的樱桃哽咽着说，她小心翼翼地将背筐和草捆绑好。

“13岁连书都读不起的丫头，还想还我钱，我看你去卖身吧！”

“哦，哦，樱桃卖身去咯！”一群嬉皮笑脸的孩子在后面嚷嚷着，樱桃迈着沉重的步伐，哽咽着，也朝核桃树下走去。

“还不回家，放了学都不回家啊——”对面的山脚下桑树旁传来黄元芬的声音。

樱桃快速从栅栏门里走了去，把草放进牛圈，一股劲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牛圈里的牛打着转，猪身后已经有了几头猪，而牛却更加老了，老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它望着樱桃跑去的身影，突然开始跺起脚来转了几圈，眼睛里不经流出了一滴眼泪。

“娘，你快醒醒啊！我，我真的好想爹爹。好想好想，为什么他要那么早离我们而去，为什么我，我不能上学，为什么他要死，为什么……”樱桃滔滔大哭起来，无数个为什么在无法动弹的母亲身上显得更加沉重。疯婆娘半闭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角也滑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这平时很坚强的孩子今天怎么突然脆弱起来。

“孩子，妈……对不住你！”疯婆娘用颤颤巍巍地手摇晃了记下，好像屋顶上几个透明的瓦上折射的阳光温暖地拍打在樱桃的肩膀上。

“没有，妈是我不对，我就是觉得生活好难好难。”

“孩子，人间总会有悲欢离合啊，否则就不叫人生了。”

“妈，为什么别的孩子好像没有忧伤，而我却常常会有。”

“他们的忧伤都藏在这山上了，那叫故意牵强。”

“哦，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忧伤，是不是走出大山后就不忧伤了？”樱桃擦吧着眼泪然后望着母亲继续追问。

“不，大山外有更多的忧伤，心如果大再哪里都不会有忧伤”疯婆娘**握住女儿的手，鼓励着她说。

“妈，我想上学。”樱桃踌躇半响，终于内心的愿望说出了口。

“可是，孩子，我们……”还没有等母亲说完，樱桃又转过脸去，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可这毕竟是父亲给她的嘱托，无论怎样都要学文化，只要有了文化才能走出大山，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我想试试，真得很想试试。妈妈，将来我会给你买一个大房子，让全村人都羡慕。”

“哎——那，那你到刘建国家去看看，能否在借一点。等我身子骨好了，我再把谷子晾晾，还给他们。”“妈，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在想想办法。”说着边从里屋走了出去。“樱桃——樱桃……”

她低着头又一次走到王嫂子家，她已经再也不好意思去借钱了，因为母亲摔伤已借了不少，但想到能走出大山，内心又强大了起来。

“哟，是樱桃，你看这长得水灵的，白里透红，还泛着红晕。今儿怎么有时间到王大娘家来坐坐了。”王嫂子家虽然算不上有钱人家，但是青瓦房装饰的真是比那四合院漂亮多了啊，你看那屋檐下那金灿灿的苞谷，一摞摞垒得老高，那圈里的鸡鸭真是多的数不清。“大娘——”樱桃刚准备开口，王嫂子好像看出樱桃的意思，于是她便缓缓地叹了口气说“哎呀，你说这天灾也是，我们生活在这大山上，东西老是卖不出去，队里又征收这，征收那，如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啊！”说完便朝着屋内挤出来看樱桃的小翠递了递眼色。樱桃憋了憋嘴，半天才从嘴里唧唧哑哑挤出话。“我，我们家弯刀不是很快了，能不能借下你家的磨刀石。”“哦，是吗？有，有，……记得晚上拿过来，明儿我要去山上砍柴。”王嫂子连忙走进里屋，把磨刀石找了出来。

樱桃拿着磨刀石，王嫂子一步步从家走了出来。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连衣服都湿透了。她不再是个孩子了，她已经是13岁的大姑娘了，她倔强着抬起头看着这层层大山，然后发飙似得哭喊着“我要上学，我要走出大山。”

“你那么想上学吗？”突然背后从小麦地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樱桃连忙擦干眼泪，转过身。“你在这里啊，李大哥。”

“我在这里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李富贵这才从小麦地里跳了出来，此时的李富贵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野孩子了，26岁的他，眉清目秀，浓眉大眼，高大的身材，结实的肌肤。“谢谢你救了我母亲，只是我母亲说是你放了蛇杀了我的父亲。所以……”樱桃红着脸，咿咿呀呀地又沉默着。

“怎么？继续！”

“没有怎么——”说着便要走去。

“哎，你等着啊！难道你真得相信那些人的鬼话？”李富贵拦了上去。

樱桃低下头，沉默不语，发髻遮住了她迷人的双眼。

“你要相信你就去相信好了，反正我不想猜测。只是，如果你那么喜欢上学，我可以想到办法。”

“上学——什么办法？”樱桃脸上**了微笑，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是的，上学。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摘天上的星星！”“原来是你逗我玩的，难得和你掺和。”说着便摇着长辫，卷着一缕清风消失在李富贵眼前。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我以后不借钱给她们不就行了吗！”远处的刘家大院还没有等樱桃走进屋内就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还有刘叔叔无奈的话。樱桃在石头旁迟疑半刻，她恨不得自己跳下这悬崖才好，可一想到母亲，她又将这样幼稚的想法吞了回去。于是，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刘建国家门前捏手捏脚地走了过去，芭蕉花在阳光明媚的光照下更像一团熊熊烈火，而她娇弱的心却如低下的泉水，冰冷的穿过土地。

也许真是上帝对于我的惩罚，也许我根本走不出大山，也许我根本不是一个漂亮的精灵，也许我真的不是……这所有上天的赐予都是一种恩赐吗？是命运吗？我的命运在哪里？哎，上帝总是那么的不公平，我只想做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正常能上学。可我为什么总是给别人带来伤害呢？为什么……想着想着就哽咽起来。她穿着一双破了大洞的布鞋，无可奈何地走向另一座大山。

这山上好像灵气都不一样，这山上四处硕果累累，瓜果飘香。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至少这在她眼里算得上有钱人的生活。也许这只是短暂的一段时光，她摇了摇繁殖茂叶地桑梓树，然后又微笑着跑上了这坎坎坷坷，曲曲折折的**路。

“李四奶奶，李四奶奶……”樱桃推开那满是银灰色的白墙大门，上面的财神爷瞪着眼睛看着她，这时候院子内传来了一阵狗叫声。“哪过，哪过……”咯吱一声，一个小门开了，半个脑袋从里往外看。

“嘿嘿……嘿嘿，樱桃儿！”开门的是李四奶奶家杨老三，杨老三含糊着把门关起来，就一步步跟着樱桃走。“你跟着我走干啥子，杨叔叔。”樱桃胆怯地缩着身子，不敢向前走了。这时候，大门里洒满了苞谷和黄豆，满屋都是收获的喜悦。

“樱桃啊——快，快进来。”透过窗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那，朝着屋外喊去。

“李四奶奶——”樱桃甜甜的喊着，脸上**了羞涩的微笑。

“哎呦，你看这姑娘真是长的漂亮啊，白皙的面容，还有一个瓜子脸，瓜子脸里还有两黑珍珠哦！真是好看”说着便从桌上端来一叠南瓜子，一瘸一拐地蹒跚着走了过来。樱桃坐下，便东张西望起来。李四奶奶的家可真是气派啊，堂屋里还有电视，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樱桃，今年多大了！”“我13岁了”“哎呦，你看我，我给你妈接生的，我都忘记咯，你看我真是越来越老咯，只是你妈找到没有啊？”“找到了，奶奶，莫担心，只是有些瘫痪了，用不得力气。”“哎，真是造孽哦！”说着有擦拭了几下眼睛。

“奶奶，我来是想请您帮件事。”樱桃眼眶不知是什么时候红润了。她搓搓小手，半天才说出。

“告诉我，什么事，孩子。”李四奶奶看起来很是慈祥的样子。

“我，我想上学，就50块，我想请李四奶奶帮帮樱桃。”说着便轰一声跪在了奶奶面前。

“想上学，女孩?"李四奶奶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黄毛丫头。要知道女人一生下来就是结婚生子伺候爷们的，那还去上什么学。李四奶奶急忙把樱桃扶起来。

“李四奶奶，你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爹爹说只有上学才能走出大山，我想走出大山。你要是能帮我，我这一辈子定感激不尽。”

“你怎么感谢”李四奶奶追问地问。

“你叫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你这傻孩子！快站起来说。”

樱桃从那水泥地上站起来。

“你做牛做马可当愿意！”李四奶奶灵机一动，从窗外望去，那杨老三可是让她伤透脑筋的儿子，如果她走了她这儿子也没有人管，要是能有这样一个漂亮又能干的老婆，这个家也会服服帖帖的，至少他杨老三也不会饿着肚子四处流浪。

“愿意，只要能上学。”樱桃坚定地说。

“如果让你嫁给我们家杨老三你也愿意？”李四奶奶满脸假惺惺地样子，脸上带着一份侥幸。

“啊——”樱桃哽噎了下。

“怎么，难道你看不上他？你看不起我们？”李四奶奶有些愤怒。“不，奶奶，不敢，只是我还小，我还不懂得这些儿女私情。况且您是贵人之家，那能容得下我们这脏乱的姑娘。”

“哎，那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只是这50——元也并非小数啊！”李四奶奶掠了掠白发，然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奶奶，我会还你，我会还你。”樱桃又从凳子下跪了去。

“你到我家能吃香喝辣的，总是比在你家那破四院里要好得多哦！你回去想想吧！我是要休息了。”说着便拿着拐杖走去。“奶奶——我，我愿意。”樱桃不假思索地就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奶奶从里屋掀起帘子，然后笑了笑说“那好吧，明儿你过来把事办了，我就叫杨老二带你去上学。只是可不反悔哦！”樱桃一个人蜷缩在水泥地上，望着窗外憨傻的杨老三，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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