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像白色的毡帽盖在上面，马路边上的小树苗不时的往下掉落冰凌或者雪块，人们在白色里慢慢蠕动着，避开一切雪花飘落的地方，所有机动车辆都像是夏天树枝上的蝉那样趴在满是雪的马路上不动。明知无法前行，所以就连鸣笛都不曾锐声响起过，有一些司机干脆趴在方向盘上打起瞌睡。这样一来，喧闹声似乎全都消失了，整个城市看起来像是童话世界。

城市边缘的海滨发出奇异的幽蓝，它失去了以往的喧闹，到了冬眠时刻，它像个融化的巧克力摊在白色糖纸上，少数人特意前来观看即将冬眠而又如梦如幻的海滩与天空，他们也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就那么看着。东方的太阳也销声匿迹，不过，即便没有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在冬天满是白雪和幽蓝的平面上也显得尤其优美。

很多次我被这样的景象深深吸引，一个人悄悄躲在这里看海，看冬天的海与皑皑白雪，直到感觉身心冰冷伴随世界走向尽头。有时，她从远处遁来带着温暖钻进我的体内，像是一簇火焰，然后我们在幽暗的海边将自己的唇齿贴向对方，重复亲吻着那些吻痕，直到吻痕溶化后渗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们都期望自己会是对方最终的伴侣，当我们真情地拥抱在一起时我们就那么想着。

后来，在夏日海边，她注视着很远的海面，温热的海风肆意地吹拂着她挽起来的长发上，温柔的海风是她亲吻我时的鼻息，那鼻息吹进我的耳朵，吐进我的嘴里，我能品尝出鼻息的味道，那里面有坚定不移的爱，有无奈的抉择，有大海的味道，可她还是说着同样的话，她说，“芷炫很可怜，她需要你。”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更需要你。”我焦急的说道。

“晨木，”她喊我，“一切都回归自然吧，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你忍心吗？我已经爱上你了。”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她说，她的嘴角动了动，她像是还有别的语言，她一定还有别的语言，她说，“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一切回归自然吧！”

我紧张的握住她的胳膊，“你不能这样想，你不能，你会害死我的。”

“我真的会害死你的。”

我心底里泛起绝望，可是我并不想我们之间就这样过去，“你知道我现在看到什么了吗？”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在骗我。”她转过来头时我已经闭上眼睛。

“不，我什么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一片深蓝色的海。”

“我也看到了。”

“不，你没我看到的多。”

“我不信，”她停顿一下，“你都看到什么了？”

“里面有一条鱼。”

“里面的鱼好多，不会是一条，你在骗我，你什么都在骗我。”

“我只看到了一条，它在朝我笑，朝我哭，它后面有一群鲨鱼。”

“鲨鱼要吃它吗？好可怕。”

“是的，鲨鱼们要吃它，或者在追求它，要它嫁给它们，它们说，嫁给我吧，然后我们会离开这儿的。”

“你傻了。”

“我很正常。”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想要听下去吗？”

“想。”

“那条鱼要我救救它，它朝我哭，朝我笑，”

“你救它了吗？”

“我救你了。”

李乐静用手推推我，“你才是鱼呢，你是鲨鱼。”

“是的，我是鲨鱼，你是那条鱼。”

“那我是要你救我，还是要你吃我呢？”

“所以你朝我哭，朝我笑，我弄不懂。”

李乐静焦急的说，“不，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是什么人？你是要我救你还是要我吃你？”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是救我还是吃我呢？”

“可我不会先吃你，再救你。”

“是啊，不可能的，啊，这故事有问题，没有我要的答案，你这故事有问题，你的想象有问题，你不能这么想，没有我要的答案。”她急切的推着我。

“是的，没有答案，我也没有，我不可能救了你，再吃你。”

“快睁开眼睛，不要乱想了。”

“不，我不想睁开，我怕一睁开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你，你是那条鱼，尽管你哭了，但是你也笑了，我喜欢看你的笑，你的笑就像鲨鱼的牙齿，在海水里游来游去，充满坏笑。”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可那是以前的事了。”

“真的变成以前了吗？”

“是的。”

我把眼睛睁开发现李乐静蜷缩着身子，她把头埋进胳膊里哭了，她的脚趾塞进沙土里，她的手指甲里满是沙土，像是撕抓过沙滩那样，她是个娇小的人，她是一个爱我多年的人，她是怎么从不成熟的女孩变成成熟的女人，她是怎么从十八岁长到二十三岁，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到目前的状况，这些过程我一直清晰的记在脑中，永远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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