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真是俗话了,太俗了。福无双至很难,祸可以不单行,太不公道了,人怎么这么惨呢?可这是平常一般情况,什么事也如此,能入书进史,让人惊奇兴叹的就不能俗了。本主人翁就是这种非常之人,他不仅能福双至,而且又翻一番。五一年对王泽雷而言是太美妙的一年,四喜临门。考上公安学校,接着结婚,又在北京遇到了四几年在夏寨做开小药房的杨掌柜,这杨掌柜帮她找到了一处公房,别人只住宿舍,泽雷既有宿舍,又有私宅;春上大旱,别人家急得火急火燎的,杨掌柜送到家里一台水泵,别人都没见过的玩意。泽雷耍着玩,把地里庄稼也浇上了,这不正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吗?奇!奇!太奇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列位听我慢慢把这段经历考证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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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霜降下来了。
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像一个偌大无比的笼屉刚铺上冷纱屉布。地里的五谷还没有收获干净,金皇后玉米从玉米果的玉衣中钻出,露着金灿灿的光泽。稻子有的还没有割,饱满的稻穗让稻冠垂着谦逊的头。有的水稻已割下,被打成了捆,爬卧在稻田的稻茬上。高粱像一个个红脸关公要和华雄决战似的,挺立在高高的土岗上和低洼的泽坑。白菜却很舒展地依然蓬勃地成长,像一尊尊翡翠的精美玉雕。博厚的农耕文化,让这块土地显然总显示出吃喝的富足。看到地里的五谷果蔬,加上如屉布覆盖的蒸笼,让人联想,好像这里是一个偌大的厨房,人像天性会烹饪的名厨,要按自己的意愿开始一场盛宴的烹饪,不用多时,这里一切天然的生性的五谷果蔬,便烹饪出一盘盘、一盆盆、一碗碗的热饭。事实也是如此,这里的人总说出一些听起来顺口,想起来并不顺心,乍听很真实生动,细想又恨纠结,初听很是浮浅,继思又极深刻的话。比如:不怕媳妇手艺拙,就怕去做无米炊;肉盒炸燎了,不如生吃花生米;生米生菜再宝贝,做不成熟饭也下不了肚。好像他们最揪心、最挠头、最担忧、最关注的只是生和熟、吃和不吃。是不是全中国都如此,没细考证,好像此类话流传甚广,差不多。
闲言不述,接着说泽雷的故事。
冒着霜降的严寒,泽雷的姨夫行走在河堤上。他穿了一身崭新的青布夹袄、夹裤,脚上穿着实纳帮的新鞋。身上背着一个哨码子麻布口袋。口袋前后都鼓鼓囊囊,手里还提着两瓶酒,姨夫径直向泽雷家走来。
姨夫敲开了门,玉珍还没有洗漱完毕,脑袋上的头发还用绸带箍着,头发的小髻已盘好了,扎上了,只是那簪子还用嘴咬着。她连忙把簪子扎到髻上,出来开门。见到姨夫就说:“哎呦,你也是真早,咋不多睡会儿不迟。昨天黑里小孩子送信到了,说你今天要来,我就知道不去地里就行了,保准等着你就是了。快进屋吧,吃了吗?”
姨夫道:“我五更就起了,把彩礼归整了一下,又让你姐给我煮了一碗挂面吃了才来。”
玉珍道:“咋这早就送彩礼了呢?”
姨夫道:“外甥不是如今中了共产党的红举了嘛!这就不同一般地里点种耕锄犁耪的乡土人了,有功名的人得下双定,这是小定,还有二次大定。”
玉珍道:“我也没经历过什么中红举,中黑举的,不知道,只知道有脸的人家有彩礼,没脸的人家炖锅肉。”
姨夫这时早把小定的礼摆在了板柜上面,有两瓶刘伶醉五年佳酿,唐山烧的瓷坛,保定的马家老鸡铺熏鸡两只,北京宫颐府的小八件点心二盒,另有十万块首发的人民币。
姨夫指着十万块钱对玉珍说道:“妹妹呀,这钱就是数大,比不了老辈用的洋钱。可也难说,老蒋撤走的时候把这钱的数已弄得太大了,共产党也只能这么顺着走。这十万块钱虽买不了个亨得利的座钟,但置两炕被褥还是绰绰有余。一般人家大定也就两炕被褥钱不是?这才是小定。”
玉珍问道:“听说茹家不也扫地出门了吗?他还有那些钱?我这个人呀,最是心慈心软,听说被扫地出门了,我想着有那么点做敬咱们的意思就行了!那闺女我虽没有说过话,可我回回看你们去,都看见过她,不光看背影,可是脸蛋、身段、尤其那脸上表示出来的心里也看得清楚,可是个忠心报国,效忠至死的秉性。要是把终身给了谁,可是一辈子为谁,也是披星星戴月亮、扛城门、滚钉板也甘心情愿的人,其实不光这些,按我的眼神还是个能多生大小子的人物。有你做媒可是泽雷一辈子的福气,可是好的没法儿了。”
姨夫咧着嘴笑道:“妹子,你还不知道呢!他为什么扫地出门还有这些钱?这里有秘密,我和你说,让你有个底,可不能个嚷嚷出去。在土改之前,他就找了我了,说你不是地主,只是个工商户,共产党保护工商户,我这地主跑不了了。地现在也卖不出去,就因为这个,我别来一个拆门框把门槛子也搭上,我这还有一百块洋钱,我就都放在你这,但我用你就给我偷着拿来。你要用点就用点,用时候说声就成。嘿,他连个字据也没让我出,就半夜里抱着个瓦罐送到我的驴肉铺上去了。这些彩礼都是他说买什么,我去买的,这十万新票儿,也是我去银行里换来的。”
玉珍道:“可是呗,又劳累你了,要不到银行换,竟有洋钱也花不了呀!这共产党真有法儿呀!”
姨夫道:“可不是有法儿吧!枪杆子里头出法儿。把老蒋八百万人都打到大海里去了,谁惹得起,有印把子就有法儿,没有印把子就没法儿。我为啥这么重视我外甥这桩婚儿?就是我瞄准了,我外甥这回要起来了,中了共产党的红举就是要当官,要掌印把子啦。”
玉珍笑得很美滋滋的,说道:“还有这好事儿?”我活了半辈子,算上听上辈子传说的,我们王家还没有在衙门里当个官的呢,我说的是我们五福以里这一支。旁支的倒有在王凤刚那当营长的,当文书的。听说也跑到台湾去了,一家子人吓得平日里啥也不敢说、不敢动,走道都低着脑袋。哎,说来当官又有啥好!”
姨夫道:“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哪辈子也这样。不是说光听蝼蝼蛄叫就种不了庄稼了。眼前先吃香喝辣是真的。换了天子的事,不是咱们一般人能管,是老天爷的事儿。光想是不还是你当差的朝廷的江山牢不牢,那就没人能当官了,不是?这就和贼吃肉和挨打一个道理。天子当朝就是贼吃肉,挨打就是换了朝廷。”
玉珍道:“姐夫你真会比喻,这么说我们是明白了,可咋把这人都当贼了呢?”
姨夫道:“比方吗,理是一个。为啥有人要为朝廷去死也甘心情愿。为啥王凤刚去杀八路军的领导,杀他们的神枪手、战斗英雄?他知道这些人能帮着共产党打天下,他知道共产党来了,他就啥也不是了,老蒋在,他骑大马、坐汽车,还坐坦克。他有几个媳妇,那还不是他自己的心气,想要几个就是几个。”
玉珍道:“那忠厚传家,仁义礼信还重要不?不是说只有正道爱民,仁义义气的人才能拿天下吗?王凤刚他们还是伤害百姓太多,才被打败了。”
姨夫道:“是这么回事嘛,可一旦共产党拿了天下,谁进到他那里头也差不了,也是人上人的日子,毛**坐了天下,他一个人可管不过来那么多的事,必然要有成百上千的爪牙为他保江山,为啥刚解放就开科选举?就为这个。一般说刚打下天下,一开科选举人,天下就要安定了。同时入进衙门的人也就比旁的人要高上不知一等二等。我这也是报答茹贵这些年对我这些交情。日本人在的那几年,不凭茹贵是维持会长,才使我这驴肉馆子红火吗?但凡日本兵或治安军发了饷,茹贵都拉着他们到我那儿吃喝,要是皇军巡视有宴席就更不用说了,那回还为在我这儿请客多花了日本人的钱,还让日本人给了两嘴巴。”说着姨夫竟流出了眼泪,连忙用衣襟去擦。
玉珍也不说什么,忙转个话题说:“姐夫,不用说那过去的事儿了。咱们今天有带鱼,是昨天泽雷让人从北京捎回来的,咱们是吃捞大米饭,还是吃烙饼卷带鱼,你说吧,你说了,我也好看看炒个啥青菜、萝卜、土豆、白菜都有,白菜是刚砍下来的。”
姨夫说想吃带鱼卷烙饼,玉珍说:“那就加上白菜心拌高碑店豆腐丝,再炸个花椒鱼,你看成了吗?”
姨夫道:“可是不赖。谁不知道,咱们九河上捎的人顶数爱吃带鱼、海带。”
这时,泽雷的爹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水壶。
玉珍道:“你这是干啥来了?是要给姐夫沏茶水吗?”
王有福微微笑了笑说:“怎么都成,我姐夫给我儿子当媒,还是个茹财主的闺女,可是真让我有福。我如今也就能给你倒酒个菜,倒个水了,没有了大豆腐坊,我也就废了。”
玉珍一听,一下子笑了,说道:“姐夫,你听你妹夫是没了毛病,不气迷心了呗,今天可说的全是明白话,可是你给泽雷说这个好媳妇把你妹夫欢喜好了。”
妹夫道:“凡气迷心,不遇生气的事儿,自然就好了,不同不认人的疯子。”
玉珍道:“可是,这个气迷心成天怎么都成,就这一句话就快让我气迷心了,他再成了不认人的疯子,我也早就跳河寻死了。”
有福又拿来的瓷杯,还拿来了烟盒子,把茶水斟了三杯,三个人喝茶,喝了一两杯,玉珍就去做饭,摆席招待姨夫,这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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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幸福人的墓志铭第一卷第四章 哪来的这福气?四喜临门 大戏非唱不可!2』
2王泽雷与卢共贞、高远建成为了北京市公安局~学校同一期的学员。对于他们三个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不是一个仅仅全新的地方。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在日本时期也见过日本人,甚至被编~日本大东亚联邦童子军的训练营住过半个月,他们并没有~与中国、与他们以往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他们从童子军训练营回来后,都和其~童子军人员一个说法:“嗨!和中国没有两样,就是有被整天管制的~,~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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