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良与富城的会面,很快便成了锦阳市内黑白两道中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对于“整个锦阳市,甚至辽宁全境内近一半的声色场所今后将归何人所有”这一猜想,大家则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当然还是于德良,也有人说以后的老大会是富城。
但这所有的猜想,统统发生在贵宾包房内那次会面的起码12小时之后。而从于德良迈进皇朝巅峰那一刻起,有个人便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而这个人便是皇朝巅峰的老板,也就当年那位被迫辞职下岗的厨子——庞大元的老爸。
说起庞厨子的发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传奇色彩:当年他因为私吞公物而被踢出了国企迎宾馆。之后在咸菜大院的家中闷坐了两天,便一咬牙掀开了木板床,从下边搬出了囤积多年的“老本儿”就跑到大菜市口开了一家小吃铺。
其实若以当今的经济时局来看,如果一个30来岁的男人还从国企辞职跑去开什么小吃部,那么这种折腾的效果基本等同于站在火盆里跳火坑。可是在90年代的初期,百姓的普遍生活水平毕竟还很低调,只要不是过年过节或红白喜事,饭桌上的配餐比例永远都是维生素严重大于蛋白质。虽然那时的人个个都健康的非常绿色,可说白了,大家在那个年代普遍都很馋,基本全属于闻到肉味儿就想留下跟你多谈一会儿的选手,于是“吃饭谈事情,谈事情先吃饭”这一经典的国产套路便由此诞生。
说到饭店,当时整个锦阳城里靠谱的酒楼也着实有那么几家,可对于当时普通工薪水平的百姓来说,“下馆子点盘儿红烧肉来解解嘴馋”这种事情,基本等同于上厕所时用高档丝绸来擦屁股:也许非常爽,但是也非常的败家。
因此在那个大家都点不起菜谱的年代,普通百姓经常在饭店门口转来转去可就是舍不得进门,而大厨们则在饭店里洗菜备料然后就是整天的发呆。大家隔着一层饭店玻璃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一个没钱花,一个没钱赚,最终导致嘴馋的人们吃不起肉也压根不懂烹饪,而懂烹饪的大厨们又因为没生意做而无处发挥,因此全民整年的简餐素食,尴尬的局面就此一直僵持,直到一个变节的厨子也就是庞大元他老爸以及他的“庶民”小吃部横空出世,并创造了普通百姓的消费也能享受大师级精烹美食的奇迹。
所谓的奇迹,其实拿到今天也就是两手最简单不过的烧菜小绝活儿。不过由于当时家家户户负责掌勺的女主人们基本都属于刚放下咸菜碗没两天的烹饪票友,因此作为一个面向大众百姓的低价小吃部厨子,庞大元的老爸只要拿生姜抹了热锅,再随便把两条肥鲜些的廉价河鱼抽了鱼筋拿猪油煎透,兑上糖汁醋汁香葱蒜瓣,再点了香菜出锅即可。真可谓简单快捷成本低,却每每能让食客们大饱口福赞不绝口。
然而庞厨子聪明一时,别人也不会笨了一世。眼看着小吃部生意红火,便有人接二连三的在沿街左右也开起了同样价位的小店,而且大有“价钱更便宜,菜量更实惠”的苗头。庞厨子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打开的,并不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小吃部,而是整一条通往致富道路的大门。只要大门一开,透出些许光亮来,之前躲在身后静观其变的那些人必将争前恐后鱼贯而入。而至于当初第一个推开大门的自己,如果不想被后来人取代,也只好没命的跟人赛跑。若论厨艺,庞厨子当然自信满满:毕竟炒菜票友和他这专业水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问题就在于想竞争就得有妥协:你虽然做的好吃,但是人家却更便宜,因此你的优势就平白的丢了一半;而如果你也咬着牙的和人家拼降价比成本,那最后结果只能是小吃铺变成了免费发粥的慈善堂,大家两败俱伤谁都不赚钱,而小吃部另一半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庞大厨猛然顿悟,原来当年的自己正是这样才歪打正着的斗倒了那些大饭店,如今自然也不能容忍别人用同样的方法拖垮他的小吃部。于是望着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小吃一条街的大菜市口,庞厨子再一次放下炒勺开始了思考。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决定将自己的小吃部出兑转让给了别人。
庞厨子的退隐让很多对小吃街垂涎三尺的投资者又惊又喜:毕竟这家小吃街的鼻祖级店铺在庞厨子的经营下正如日中天,并且地段绝佳又有稳定的客源。无数多人拿着大打的现金踏破了庞家的门槛,而庞厨子则选了一户出价最高的业主兑出了店铺,并随后拿出了家中几年来的积蓄合在一起,一口气盘下了小吃街中地段较好的所有闲置摊位。
之后几年,小吃街顺理成章的发展成为锦阳市皇东区标志性的美食集散地。因此政府也高度重视的投资把街面修了又修整了又整,之后地价房价涨了又涨,店铺间的竞争也愈演愈烈。而这一切已经与当初带头开发了这里庞厨子没有太大的关系。此时的他先不说手里那几家店铺的价格已经比之前翻了数倍,光是每个月收的房租下来就足够他为自己买了一辆微型面包车,又给把初中的儿子庞大元转校去了一所市重点准备迎接中考。
然而由厨子变身为地主的他并没有忘本,体内那股对油盐酱醋以及蒸锅炒勺的职业渴望让他在撤出小吃街后很快便采取了第二步行动:继续开店。但介于此前的经验和观察,庞厨子二次开店的地点竟选在了一户偏僻小区内不足70平的月租房里。
不得不说这样的选择让很多人瞠目结舌,当庞厨子只要求新店里放的下一张菜板两口炒锅便足够了,因为他要接下来要经营的并不是实体小吃店,而是一个盒饭派送点。当时已经是90年代中期,盒饭生意虽然并不罕见,但主动送货上门的订餐服务在锦阳市还是屈指可数。当然,等着那些家家都有厨房和女主人的老百姓们打电话来订餐基本不靠谱,因此庞厨子订餐的对象主要还是那些这几年刚刚建起来的漂亮写字楼里进进出出早八晚五,甚至还要加班到深夜的上班族。
就这样,庞厨子雇了两个骑自行车的送货小弟,自己则开着小面包上菜送餐兼职掌勺,在这间不足70平米月租300块钱的出租屋制造了当年锦阳市最受欢迎的盒饭品牌:“庞食府工作餐”。之后不久,庞厨子的“工作餐”越做越大,市内五区各商业热街的附近写字楼区全有他的营售点。在市场站稳了脚跟并尝到甜头他又进一步扩展了自己的业务领地,于是开始承包一整家一整家的员工食堂,并以此为跳板,开始申请锦阳市内一些初高中甚至大学食堂的承包业务。
因此庞厨子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在经营快餐和食堂业务时,他却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餐饮业中物料成本的重要性:往往一斤白菜几分钱的差价就会导致资金中有几万元的差额。成本,价格,这个当初迫使他离开小吃街的元素再一次让厨子心中一动:既然物料成本是饮食业的命脉,那么与其让它时刻威胁这自己的生存,何不主动出击抓住这条命脉,并使其为自己所用呢?
有时候成功和更大的成功之间,只有一个想法区别。而庞厨子也再一次幸运的迎来了他因善于思考而得到的机会。首先,他以自己旗下30多家快餐店以及五家承包食堂的产业作为平台,并以这些产业运营中所需的那规模巨大的食料进货量做为参政的资本,开始了正式进军锦阳市蔬果鱼肉的批发销售领域。而此时的庞厨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全城规模最大的销售渠道又是他自家所有,因此甭管打价格还是拼囤积,没过几个回合,先前统治着锦阳市食品批发的那几家公司便纷纷败下阵来,不是改行经营就是沦落成为了庞氏的分公司。
这时的庞厨子早已举家离开咸菜大院,搬进了位于市府花园附近的高级别墅。儿子虽然被他送进了省重点读高中,但据班主任客气透露的说法,则是“若凭学习成绩考大学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庞厨子从心里也没打算让儿子真的跑去读什么大学,更别说是国内的院校。
之后便是97年前夕,政府决定投资盖一所都市形象级别的大楼。得到消息庞厨子便在前期筹款以及中期承建过程中表现的极为“积极”,并最终使得大楼落成后代理经营以及物业管理的职位,便交给了经营餐饮服务业多年的庞厨子负责。于是,至今仍响誉全省的“皇朝巅峰”就此诞生,而当年那个住在咸菜大院里的失业厨子便成了皇朝巅峰的总经理。
到此为止,庞厨子正式踏上了一座名为“锦阳市”的大舞台。在这里,他回顾左右各行各业的同僚,无论是皇西区起家的汽车大亨还是省内举足轻重的石油巨头,每一位如今与他同列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曾经同时获得过时局,机缘,以及个人努力这三项成功条件的眷顾。三项条件,完美结合,缺一不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
当然,与这些人相比,庞厨子发现自己就像回到了当年的咸菜大院,只不过是另一个群体,而他又再次成为了其中最为普通的一员。尽管迄今为止,他的事业一路飙升未尝败绩,但大家谁又不是呢?每一个如今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卫冕之战最终才从各自的领域内得以破云而出。庞厨子也只不过是这时代大潮中的一名普通水手,及时登上了第一艘出海的大船。他知道自己向来没能乘风破浪,只不过是随风扬帆而已。因此与寻常百姓相比,他的成功,他的企业,他的千万资产统统归结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优势:他比别人抢先学会了游泳而已。
在这第一批学会游泳的人里,有的人是因为太聪明,有的人是因为太狠毒,也有人是因为**裸的血性。但与他们多数人不同的是,出身咸菜大院的庞厨子之所以学会了游泳,那是因为他善于思考。虽然他人长得又圆又胖,但庞厨子的经营以及生存之道却像极了一条游蛇,不冲突,不冒进,根据前进路上所出现每一块石头灵活思考调整方向,是让他永远的蜿蜒前行的保证。而今这条身型灵活却也足够粗大的蛇来到了又一片全新的森林,面对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狮子老鹰大笨象,蛇开始了它新的观察以及思考。
于德良和富城都是比庞厨子强大太多的势力。而他们之间的碰撞势必会形成一块在锦阳城里多数人都不敢触及的巨石。于是在于德良满脸杀气如约出现在皇朝巅峰的一刹那,庞厨子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提前做些准备绕开这块石头了。
可紧随其后的,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想法虽然**,但却跟若干年前他决定进军食品批发市场时的情景非常类似。有时候,成功和更大的成功区别只在于一个想法,庞厨子坚信自己的理念,因此也更加坚信了自己此时的预感。于是他略想了一下,便拨通了儿子庞大元的电话。
于德良和富城的战争势必掀起狂风巨浪,而自己与其避浪而行,为何不趁此机会乘风破浪更上一层?庞厨子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次巨浪的强劲程度绝对能把他带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因为在眼下这场漩涡中除了于德良之外,富城请来陪席的那一男一女,一个是锦阳市检察院的一把手秦悦,另一个,则是税务局长葛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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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当那些金钱巨头们躲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彼此礼貌而又含蓄的~行着谈判时,锦阳三环外的那~老咸菜厂则仍旧十年如一日的迎来了它新一天的日出。退伍老兵刘爱军的修车摊依然铺在大院的老路~,但生意已是大不如前。之后他又买了一台二~的打磨机帮人配钥匙,但每月赚的钱让就只是象征~的维持了家中的柴米油盐。在巷~拐角~有一排油毡~的老棚房,那儿曾经是一个左邻右舍闲放杂物的~旧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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