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队的战士连参加队长追悼会的机会都没有,队长便被草草火化了。
我想中队干部肯定是参加了队长的追悼会。最少排长是参加了,因为排长不止一次在晚上十一点多把我叫到了他那里。
排长是队长带的兵。队长当排长时排长是新兵,队长当队长时排长当了排长。
排长是宁夏固原人,地地道道的西北庄稼汉。小学只读了四年便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助家里干活。所以,当初提干的时候,排长的文化课可费了好大的劲。
排长跟队长的关系很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排长都难以入眠。于是,难以入眠的排长便会叫我,跟我聊队长。
我跟排长的关系很好是因为排长教了我近四个月的散打。刚分到中队的时候,我身体特别不协调,于是,排长提出教我散打,排长的散打是队长教的。所以,我跟排长的关系跟排长跟队长的关系一样好,都是打出来的。
我跟排长在对练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只穿件部队发的大裤头,所以,训练主要以脱对方的裤头为主,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排长才格外器重我,因为练到最后,排长一直处于下风。而我呢,因为小时候演《少林寺》的时候,老家掀起了武术热,我也像其他伙伴一样,一直在练武术,所以练散打有一定的基础。
排长的各项军事动作都很好,特别是单杠大回环,甩得呼呼的,很让我们这些当新兵的羡慕。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在新兵连的时候,各中队给排练节目为新兵巡回表演时排长耍的那个红旗,那个气势,真让人感觉到什么叫威武,雄壮。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让我羡慕了很时间的甩旗帅哥居然现在会跟我在一个连队,而且就是我所在排的排长,如今还教我散打,基于这个原因,我很喜欢和排长亲近,排长呢,也很喜欢我的吉他和绘画,因为我们排终于有了办板报的“天才”。我们经常会在散打完毕后他拉二胡,我弹吉他进行合奏。
我是在当学生的时候就接触了吉他,那时候,我的好朋友老宋因为接他父亲的班提前进了厂里当了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羡慕不已的工人。有一次,去他宿舍的时候,见他宿舍里放了一把吉他,我一拨弄,居然给拨弄响了,之后,便借来学习。如今,到了部队,许多新疆兵都会弹吉他,所以经“大师”稍加指点,我的技艺突飞猛进。
排长的二胡也是跟队长学的。队长的去世,令排长很是悲伤和不振。
于是,我劝排长,找机会出去转转,换换心情。
于是,在国家刚刚实行“五一”长假的第一年,也就是四月三十一日晚上,排长找到我说:
“你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去嘉峪关。”
“什么?去嘉峪关?”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明天早上六点钟坐车,票都买好了!”
“可明天是星期五呀!明天我们还要训练呀!”
“明天五一,放假四天(基层连队一般只放四天假),指导员上午开会时说的,你不知道?!”
“上午我还有哨呀!”
“哦!这我倒忘记了,”排长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略带谦意地接着说:“那我再跟指导员说说让给你调一下,好了,你只要写好请假条就行了。”
在排长的催促下写好请假条后,我几乎是被逼着敲开了指导员的门。
指导员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突然,令人难以置信。我记得前几日自己无意间向排长提起过很想去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去看看,因为部队距嘉峪关只有两三百公里的路程,而在茫茫戈壁,两三百公里的路程就算是邻居了。
可现在,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我却甚感意外。
嘉峪关是个市,很小的一个市。站在城墙上看嘉峪关比核城大不了多少。
无论什么样的胜地。看过之后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看景不如听景。
举世闻名的嘉峪关不过只是几堵土墙罢了。但我们依然是照了很多的相片,游遍了嘉峪关城楼的每个角落,当然女厕所除外。
从城楼往回走的时候,排长拉住了要去汽车站的我。“汽车早走了,去火车站吧!”
“什么?汽车走了,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在此以前,我来过这里两次……”
火车站里,他们非常仔细地查找了三次列车运行表却依然没有发现有西去的列车时,我着急了。他几乎是用训斥的口气对排长说:
“你明明知道最后一趟班车四点钟发车,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想打断你的兴趣。”排长的表情很想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可是……”我说不下去了,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排长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但问题是如果这一次不能按时归队的话,自己该如何向指导员交待。平常外出,战士最多只有三个小时的假,而自己这次一请就是十八个小时,如果这样仍不能按时归队的话,以后怎么面对指导员,怎么面对战友。自入伍以来,我总是很仔细、很谨慎地处理和应付每一件事情,从不也犯任何错误,甚至连随地吐痰都不敢。
当新兵连被调班之时,我便发誓:绝不能让任何人看扁自己。
“不能超假!绝对不能!”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排长的肩膀大声吼道:“排长!给支队打电话要车!”
排长扑嗤一声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执勤出公差,我们的这种行为已算违纪了(请十个小时以上的假必须得支队同意)何况我只是中队的一个小排长,能要上车吗?”稍一停顿,排长接着说“放心吧!辛冰,指导员哪里我来说,咱们明天坐头班车回去!”
“不!”我歇斯底里地吼道,“必须得今天回去!”
“可是怎么个回法呢?汽车没有,火车也没有,总不能跑着回吧,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呀!”排长无可奈何地说。
“完了!”我长叹一口气,重重地坐在长凳自语道。
“完了!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排长不置可否地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着后寄给我道:“这个时候,烟也许管用!”从来没抽过烟的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烟,我甚至还没有明白自己接过的是什么东西。
“不对呀,应该还有机会呀,天都没黑呢,怎么可能没办法呢,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回!”想到这里,我站了起来看着周围,这时,我看见了出租车,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手一拍排长的肩膀欣喜若狂地大声对排说道:“走!跟我来!”
正在给自己点烟的排长望了一眼被我拍掉地下的“钢音”打火机后,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这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新兵旦子,满脸的嗔怒和惊讶。我这才明白自己的失态,不自觉地笑了,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右手拇指启开盖子,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纯钢的撞击声后,拇指往里一用劲,一股火苗升起了老高。
“质量不错误!四十块钱没有自花”。说完后,我吹灭了火苗将打火机寄给了排长道:
“走!咱们去坐出租车。”说完拉起排长就走。
“出租车?别吓唬我了,我可没那么多钱!”
“我有!到中队后,我给他钱!”
“行了吧!这么远的路,而且天马上就黑了,大戈壁滩谁敢跑,你连问都别问了!”
“不试怎么知道?”说完我一个人出了候车室。
一出候车室,门口有很多的“的士”。
正如排长所说,一听到说是去低窝铺,没有一个人愿意跑,给两千块都没有人去。
“胆小鬼!活该你们穷!”我一路走一路骂。
回到候车室的时候,排长看了我一眼,继续抽他的烟。
我也不好意思再说话,默默地坐在排长的旁边。
“真的想回?”老半天,排长才发话了。
“怎么不想回?”
“那么,准备三万块,我包节火车!”排长轻描淡写地说。
“三万?太贵了吧?从西安到广州的车皮也没那么贵!”
“那只有在这儿等啦!”
“那不行,必须得回!”沉思了一会儿,我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道:“三万块钱真的能搞掂?”
“没问题!”排长依然不动声色。
“那好吧!我给,不过不是现金。”
“支票也行!”排长的嘴角出现了笑意。
“好!咱们这就走。”辛冰又去拉排长。
“别急,别急,让我先审审你的支票!”排长一把拉住辛冰道。
“谈妥之后,钱自会给你!”我斩钉截铁地说。但同时,我开始意识到排长这是拿自己开涮。但又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好,我相信你,咱们走。”这次是排长拉我。
“去哪里?”
“调度室!”
“调度室?”
“对,调度室!”
有一列货车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在这个站停!调度室的老头挺好说话。排长只用了两根烟便贿赂成功。
“这两根烟可真够贵的了!”我想。因为我答应排长只要能回去,就给他三万块。
货车在我们应该下的车站不停。
看着货车开过了站台,排长一个直拳打在我的胸口,哈哈大笑起来。
“几点了?排长!”
“八点……四十”排长取出打火机打着后凑到手腕跟前。
“没办法了,跳车!”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跳车?你小子有没有疯?现在是晚上呀!”
“我没有疯!我只是知道我绝不能超假!而且,我不可能坐这种三万块钱的车去乌鲁木齐!”说完,我拿起了挎包,打开车门……
“跟你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
“你不跳可以,但我必须得按时归队!”
排长知道我的性格,叹了口气说:“跳就跳吧,不过有些问题我得提前讲一讲……”
“你放心好了,安全问题不用你担心!”
“我是说跳车的要领!”
“好,你倒说说看,跳车也有要领?”我好奇地盯着排长问。
“跳下去后,你要立即来个侧滚翻,就是倒功动作里的侧滚翻,或者一直跟着火车使劲往前跑,然后逐渐放慢速度……”
“排长,”我打断了正滔滔不绝地讲解跳车动作要领的排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些好像都是跳汽车的要领!”
“噢!对,这是跳汽车的要领!”
“跳火车最关键的是观察地形,很多时候,铁路两旁会是万丈深渊,你说能前滚翻吗?”说完,我又一次走向车门。
“不,我先来!”排长仍然是不放心。
“我以前跳过火车,我知道该怎样做。我先跳,你按你自己的要领试着跳。”话未说完,我转身在黑暗中向排长扮个鬼脸,纵身一跳……
等排长跳下来时,我们已相距800多米远。我很明显地发现排长的前额上有一个大包,不过我装作没看见。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了近20公里到达中队时,我在指导员的办公室看到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终于没有超假!”我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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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着群众开了~』
~长来二中队了!~长召见一班的辛冰了!~长在当天~午便离开了中队。~长走后,中队的战士象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地~茫戈壁滩的战士们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尉以~的首长,有的人甚至当了三、四年兵连自己的支队长都从未见过,所以,一个中校级首长来连队看一个战士,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反响。怪不得他这次骨~集训有他,原来人家是~长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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