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闷葫芦!不会是女扮男装把?”那女孩仍是笑个不停,总想找一些话来对他说着,有着一种非撬开他的门牙不松手的架式。难得一闻的香味,不断地从女孩的体内散发出来,钻入平安的鼻子,让他彻底摆脱了之前那些刺鼻的怪味的袭扰,平安不能不觉得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享受,远比那大块的鹅翅强过百倍千倍。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有什么心事吗?讲出来听听。”那女孩仍是穷追不舍,尽管平安不大答理,她并不在意,而是变着法子想让他开心起来,“你只管把我当作你家里的小妹妹把。你有小妹妹吗?”
提起家里,他又想开了,这么一想,反让他忘了还有什么拘束。他有意无意地回答了她一句:“有啊,像你一样大,不过还在读书。”
“她叫什么名字?”
“叫平苹。不过她后面还有一个妹妹叫平芳,今年升高中。”
“那你呢?愿意告诉我吗?”
“我?很不好听的,叫平安。”
“哟!多好听的名字,我没听错把?这一路上,需要的便是平安呢,竟然让我无意中巧遇上了。跟着你,我准会一路平安的。”她说着,一边笑哈哈的,让平安那不安的心情松爽了许多。他为了驱除路途中的寂寞,便想着与身边这个开朗的“阳光”女孩聊下去。
“请问,你的尊姓芳名。”平安壮起胆子,试探地说了一句,这对于一个从未出过县界的乡下小伙子来说,他认为够出格了。由于这时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初期,乡下人的思想和言行仍处在半封闭的状态中。谁知那女孩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保守,她毫不犹豫地就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我姓明,日月明,我叫明星!”
明星?平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勇敢地睁大双眼,他禁不住端详起身边这个年轻的姑娘:一双大眼睛火辣辣地盯得人浑身发毛,这与她娇小柔嫩的身段明显不相称;一对粗大乌黑的麻花辫子搭在肩膀上,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她是大山里的姑娘,而且从中反映出一中爽直、大胆泼辣、天真的性格;上身穿的是一件格子呢春装,略微敞着衣襟上边的胸前**火红色的衬衣,丰满的胸怀一起一伏的,分外的惹人眼目。平安看到这里,心里一惊,脸上随之一阵热乎乎的,不觉红了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去,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引起她的不悦。
“平安啊,你为什么也出来打工呢?在家里不好吗?”明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像小妹妹跟自己家里的大哥撒娇一样,说出来的声音让平安听了觉得很甜。他逐渐地认为像这么漂亮可爱而又热情的小妹,如果不理她,那自己也太不讲情面了。因而便有问必答,有时明星由于在考虑什么而暂时停下,他则反过去追问起她。
天在不知不觉中亮了,列车估计已过了衡阳。平安早已不去关心外面的站名,也不再觉得车内的难熬,相反,他倒认为这是一次轻松的旅行,好象自己已经不在拥挤不堪的车内,而是在一个宽广的草原上,任凭着万马尽情地奔腾着。
“明星,你家里可有哥哥吗?”
“有啊,跟你特别的相像,一样的胆小,一样的傻里傻气,一样羞羞答答像个女孩子。”明星十分爱笑,笑的时候时常**雪白的牙齿,偶尔还伸出相当灵巧的小舌头来,一眨眼又是伶牙俐齿的说笑声。“不过他都结婚做了爸爸。我是家里的老幺。你呢?”
“我是家里的老大。”平安早就想问她,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见轮到他的名下,他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你这么娇嫩的身体,怎么不念书呢?你去打工,能做什么事来?”
“读书了啊,高中毕业已快两年了;若是复读,我说不定也能考个什么学校呢。不过,我已讨厌去上学了。不就是捞一本文凭吗?这全国每年都有几百万,将来迟早会成为一张废纸的。我在大山里呆了两年,父母总是不让我出去透透气,简直要把人憋死。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能找到工作就做下去,否则,打退堂鼓回家去也无所谓,只当是一次旅游罢了。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何要出来打工呢?上过学校没有?不会像我哥哥吧,大字识不了几个。”
“这本来就不好回答。身不由己呗,或者是因为家里贫穷。若是能马虎得过去,谁肯来受这罪?”
“你准是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傻瓜,所以才讲出这种没志气的话。这算什么受罪,人家男子汉,谁不想出去闯天下?都当作千载难逢的机会呢。窝在家里一辈子,能有啥出息?你想修仙不成?原先是把人关在笼子里没办法,如今笼门已为你打开,你为什么不出来飞一飞?说不定会有你的一片天空哩。饿了吧,来,打发一下肚子。”明星从身边的小皮包里掏出来一袋小食品,递给了平安,然后又为自己掏出来一袋。
平安早已口干,不敢动嘴。拿在手里,想还给她,又怕她不高兴;打算吃了它,担心自己受不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吃嘛!还没饿啊?别担心,若是口渴,我包里有水。”
将近中午的时候,列车到了韶关,可刚出站不久,却在半路上停了下来,这一停便是一个多小时。
好在身边有着伴儿。平安和明星都不觉得难熬,平安甚至还巴不得旅途能长一点儿。若是下了车,各奔东西,他一定会有些难舍。对于异性,他虽然已经结过婚,但从来还不曾有过此时的这种感觉。她那种娇滴滴而又不失自然大方的声音,是温子生永远也说不出来的。尽管滔滔不绝,平安一点儿也不感到厌烦,不觉得明星罗嗦;却宁愿她不要住口,尽量多说一些让他听着,让他享受,让他欣赏,让他忘掉旅途中的烦闷……
“你是哪年生的?”列车开动的那一刻间,明星忽然问了一句。
“哦,五八年,属狗的。你呢?”平安趁便反问她一句。
“六三年,癸卯,属兔。”明星回答后接着说道:“不像啊,五八年?你一定在撒谎。”
平安以为明星说他在撒谎的原因,是他比五八年生的还要明显见老,这也难怪她那样认为。生在农村,家里又穷困,自己多年风里雨里,没像乡亲们那样就够不错了。他试图向明星解释,洗刷撒谎这一不白之冤,但他一时的确不知如何说。说养鸡养兔吧,多不光彩,那些失败的隐痛至今仍然留在他的心窝里,他不愿再将它们拉扯出来。他越想越不知从何说起,越说不出来越担心她怀疑自己在讲谎话,心里直扑腾,脸顿时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我以为你绝对不会超过辛丑,为什么要编造说是戊戌呢?你以为一条毛狗就能吓住我,我才不怕呢。不信,你瞧吧!你没有我跑的快!来吧,喝口水,不然,你会伸出长长的舌头来的。”
他因此明白过来,跟她一起笑着。喝了水,他向车外瞅了一眼,列车刚好在站上缓慢的停了下来,已经到了英德。
随着列车从北而南,气温逐步升高,车内的旅客沿途不断地减少身上的衣服。平安已是热不可耐,他几次打算脱掉身上的西装,但一直都没有,认为那样太鲁莽,不雅观。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内面的衬衣很破旧,上面多处有窟窿。子生明明知道的,却没有为他缝补,让他在别人面前露丑。他不能不在心里埋怨她没尽义务。他不停地流着汗水,只得悄悄地将它们一遍遍擦干,尽量不让身旁的人发觉,尤其是明星。越是像小偷一样,越容易引人注意,明星更不例外。
“你一个男子汉,害什么羞呢?汗都像雨一样,还不快把外衣**!这里已够臭气烘烘了,你还想增加一点儿?”见平安说什么也不听从,他补加一句:“难怪说是臭男人。”说着她一边脱掉自己身上的春装,而平安并没见她流过汗。当她那件火红的衬衣(原来是一见长袖T恤)出现在车内,前后的许多眼睛都扑闪一下全盯着她看。平安不由得也朝她瞧去,她那凸起的丰胸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蹦了出来,暗里替她感到不好意思。但心中老是想多看上几眼,他又害怕着不敢。他越害怕越想看,越想看则越感到害怕,脸于是又红了起来。
“你见过女孩没有?”明星倒无所谓,大大方方的话说起来,像根绣花针一样扎着平安的心,让他本来就觉得太少的一点儿自尊心全给伤着了。但平安并不怪罪她,倒是在责怪着自己。是啊,那本来是女子的美,想欣赏尽管欣赏去,为什么要做出小偷的样子呢?真是乡巴佬!怪不得让人家瞧不起!他虽然这么思量着,但胆子是长成了的,没法子一下就能壮大,他干脆又低下了头。
随着列车的摇晃,他有了一些睡意,真想就这样暗中睡下去。明星大概也觉的累了困了,她的话停了下来;靠着平安的身子,悄没声儿的睡着了,一只小手随便地搭在他的肩上。这让平安闻到了更浓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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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火车站的~』
第三章“到站了!平安!平安!快~车!”明星的~音很大,带着几分惊喜,也含有一点焦急。平安睁开眼时,列车~已是空空如也;外面站台~的几个人,或是肩背或是~提着行李,他们都慌慌张张地飞着~在奔跑。他连忙爬起来,帮着明星收拾了行李,钻出了车门。这时,他才知道天早已黑了。出了站,到~都是快步而走的行人,就像蚂蚁在搬家,像蜂巢的蜜蜂在涌动,一个个奔着命地在赶路。~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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