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对女人动心。自从胡童童变心，为了李井涛的宝马3系离我而去，我就确定下来，世上的女人都是“贱货”，所谓爱情不过是童话里的彩虹，儿童间的家家，当不得真。她们可以随时爱上你，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她们也可以立刻离开你，只要别人更有吸引力。至于那些海誓山盟，什么不离不弃，什么此生相依，什么贫穷、灾难、疾病、死亡也都永远在一起，只可以幻想却不能奢望，谁真的相信谁就是傻逼。

胡童童和我好了四年多，认识的时候我刚上研一。这事还得感谢杨壮壮，这厮开学不久就在对外经贸大学找了一个女朋友，天天在宿舍里显摆得瑟，我看着不惯就嚷着让他请客，沈如明也在一边帮腔。杨壮壮没办法，只好出血宴请。胡童童是那个女孩的同学，被女孩约上一起来的。她比我小三岁，那时才上大二，皮肤白皙，笑容淡雅，一身朴素的白裙映衬身段玲珑有致，非常迷人。当时我也单纯，没有心计，喜欢一个人就知道傻乎乎地对她好。三伏天请冰激凌，三九天送暖手袋，下雨时一起爬泰山，飘雪时共同去长城……所有谓之风花雪月浪漫无边的俗套子，我基本都用过。杨壮壮和那女孩没处多久就宣告分手，而我和胡童童却一直热恋到毕业。毕业后，我们没有像大多数学生情侣一样说分手，而是一起来到这个城市，我顺其自然地进了警局，而胡童童应聘了一家私企做起了办公室文员。一警察一白领，说出去极为体面，其实天天为钱发愁。本来说好的，毕业后就买房结婚，可房价就像天文数字，于是结婚就成了哈雷彗星。那是一种天文奇观，名字虽洋，却不吉利，经历者无不遍体鳞伤，最后除了头上泛绿一无所获。

刚工作半年我就发现不对，胡童童突然扔掉一身质朴，配置了各种名牌的行头，唐纳卡兰的**，巴宝莉的吊带，普拉达的皮鞋，酷奇的手包，连耳环都是香奈儿的，一听价格令人咋舌，两个小环居然要8000多，够我不吃不喝干上三个月的。打扮变了，眼光就变，连态度也慢慢刁蛮起来。曾经的温柔荡然无存，对我吆来喝去，稍有质疑就一阵怒斥。我说童童，这些东西很贵吧？她说，反正你买不起。我说，那你怎么买得起？她说，天啊，我怎么可能买得起。这都是我们老板送的，因为我是他的秘书，代表了他和公司的形象，所以品味一定不能差。你知道我们老板有多了不起……

他们老板我查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南方人，叫李井涛，长得五短身材，精瘦无比，天天开辆宝马3系到处得瑟。据说当初在深圳赚了一些钱，前两年来这开了这家公司。公司规模不大，盈利有限，远远没到秘书都得佩戴奢侈品才不跌份的地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猜着老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但是这话没法跟童童说，一说她就急，说我是羡慕有钱人，嫉妒大老板，说你个小民警哪有人家那气度那排场，你懂有钱人的想法吗，你知道大老板的心胸吗？就会把人往坏里看，无耻、下流！说得我自惭形愧，毫无尊严。没法说就不说，只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考过司考，以后当律师赚大钱，最好自己开个律所作老板，回头买个宝马7系，让童童衣食无忧、以我为豪，看他个李井涛还臭屁。结果，7系没等买，律所没等开，甚至司考还没等到开始，终于出事了。

05年的夏天，有一天下大雨。张胜彪消遣我，非要我出去办事，回来时已经全身湿透。这是行业的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合理的不合理的指示都是命令，是命令就要遵守，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违法乱纪。对于不合理的错误的命令，法律名文规定：可以提出意见，但不得中止或者改变决定和命令的执行；提出的意见不被采纳时，必须服从决定和命令。这法律规定得真好，文字如绕口令一般，其实翻译通俗了就俩字：顺着。我怀着满腹的委屈和全身的精湿赶回家，远远看到李井涛的宝马车停在楼下，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蹬蹬几步跑上楼。房门果真被反锁，过了好久才从里面打开，屋内杂乱不堪。李井涛坐在床边，用手整理着头发，对我微微地笑；胡童童衣衫不整，面色潮红，不知道是羞臊还是**。

那时我26，胡童童23，跟了我整整4年。大三的时候，她生病住院，我天天去饭店买饭再送到医院，剩下的钱有时甚至不够泡面；大四的时候，她要考研，我旷课出去打工，赚来的钱都给她报了补习班；毕业的时候，为了让她住的好一点，我特意租的这套偏单，找杨壮壮和沈如明借的钱一直都没有还；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却从不同床，每次我冲动地过去，都被温柔地推开，说洞房的时候才能给的……洞房的时候才能给，可他妈的姓李的和你结婚了吗？我蹲在门边哭诉的时候，胡童童坐在床沿，整理着衣服，不发一言默默流泪。她的脸红红的，上面的五指印越发清晰可见。

这本来是打向李井涛的，却被童童挡了去。李井涛那王八蛋坐在那里就像看戏，既不阻拦也不躲闪，单手把我推开，冷笑一声出了门。我浑身发软，想冲过去却没有一点力气，靠着门边渐渐滑下去，眼泪不争气地哗哗直流，右胸疼得要死，那是心脏的位置。

童童整理好了衣服，站起来往外走。我一下明白过来，抱住她的腿，说童童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她静静站住，声音伴着泪水，就像沾过热油的皮鞭，抽打着我破碎的心：我们不合适，你太穷，给不了我要的生活，虽然我爱你。说罢抽腿而去，不带一丝迟疑。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追，冲到楼门口正看到她坐进李井涛的宝马车，绝尘而去。我忽地扑到在地，心中只觉滚烫难忍，剧烈咳嗽后喷出一口鲜血，适时头上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血迹瞬间被冲刷得无影无踪，就像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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