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依然站在阳台目送丈夫远去，丈夫不是出去工作，是出去找工作。

“这种不稳定的，飘摇不定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陈娜心里不知道。

陈娜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己必须出去找工作了。俩个人挣钱总比郑东时而工作时而失业要强得多。

和郑东找工作时一样，陈娜既有目标又漫无目的的走在街路上，她不知道什么工作需要她，什么工作在等待她。

一家饭店门口贴着招工广告——本店招服务员，工资面议。陈娜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大姐，你吃点什么？”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把陈娜当成顾客了。陈娜笑了笑：“我不吃饭。请问，你这里招服务员吗？”老板娘看了看陈娜：“招。”陈娜又问：“工资开多少？我来干。”老板娘又问陈娜：“你，今年多大了：”“四十四岁。”“对不起，我们店只招三十岁以下的。”

陈娜从饭店退了出来，她想自己当饭店服务员的资格都没有。

一家招工中介所门口，陈娜被一条招工信息吸引住了——招保姆，月薪一千二百元。陈娜一点也没有犹豫又走了过去：“请问，这，招保姆吗？”“招，你干过这行吗？”中介老板问陈娜。陈娜皱着眉头：“干过。”中介老板又说：“中介费二百元，交了就可以上岗了。陈娜的口袋里只揣了一百元钱，她把钱拿了出来：”“我只带了一百元钱，先给你，剩下的一百元钱明天给你送来。”老板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们挣的就是中介费，你回家去取，我可以等你。”

陈娜匆匆走了出去，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于是快步回家，从给郑东准备的生活费中拿出了一百块钱。当她快步回到中介所时，中介老板又告诉陈娜，那个做保姆的工作刚才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了。陈娜一脸的失望，自己当不成服务员，连保姆也当不上，自己到底能干什么？她怔怔坐在椅子上发呆。这时中介老板的电话响了，他接着电话：“找保姆吗？有有，我这里正好来了一个大姐，看样子她挺干净挺利落的。好好。”老板放下电话对陈娜说：“大姐，你来得挺巧，又有一个人找保姆，月薪一千五。你去吗？”陈娜一听比刚才的工资还高三百块钱，她乐了：“去，去。我能不去吗？”“不过，这个中介费要三百块钱。”中介老板看透了陈娜的心思，他故意多向陈娜要一百块钱。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为了这份工作，她不会在乎再多掏一百块钱。陈娜听后心里着急了，自己手头就有二百块钱，老板又向自己多要了一百块钱，自己该怎么办？灵机一动，陈娜非常平静对老板说：“我说，老板，你做的是生意，要讲究诚信，不能由你信口开河说涨就涨。我就给你二百快钱，你不同意我就走。”说着陈娜站起身子做出要走的架势。

中介老板本以为自己能唬住陈娜，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柔弱女人反应如此强烈，那个女人盯着他时的眼神有些愤怒，于是他让步了：“那好吧，二百就二百。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帮你联系工作，至于工作成不成，与我无关。”陈娜听出了老板话里有话，那就是，这两百块钱押金我不会退给你的。“可以。”陈娜答应得异常爽快。她想，自己是个勤快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满意。

第二天上午，当中介老板领着陈娜去雇主家的时候，陈娜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当中介老板把雇主家的房门敲开后，一股霉味烟味酒味混合着的难闻气体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刺激得陈娜一般捂着鼻子一边皱着眉头。

雇主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穿着还算体面，他笑呵呵冲陈娜点了点头，看样子他对陈娜很满意。

中介老板把两人介绍一番后，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雇主和陈娜了。

雇主点着了根烟，慢慢抽着，陈娜默默坐着。雇主把烟抽完了，对陈娜说:“陈娜，你以后叫我李哥好了。”陈娜客气地说：“那好，李哥，我开始打扫卫生吧。”李哥点了点头。

站在难闻气体冲天的屋子里，陈娜感到极不适应，她想，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自己家的卫生间都比这里干净几百倍。又一想，自己是来挣钱的，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家的屋子比自己的家还要干净的话，人家就不去找你了。

陈娜在紧张忙碌着，擦玻璃、拖地、整理床铺，最后把一大叠脏衣服泡进了大盒的水中……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想，这一天的活顶我在家干一个星期了。

李哥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着陈娜。烟抽完了，李哥对陈娜说：“陈娜，我现在饿了，你去做饭吧。”

“才上午十点多钟，你就吃饭呀？”陈娜愣了一下。“家里就我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李哥的口气十分轻松，“对了，冰箱里有肉有菜……什么都有，你愿意做点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陈娜打开冰箱，见冰箱里东西塞得满满的：肉，鸡蛋，香肠，青菜，啤酒……陈娜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家里的冰箱能这么丰富就好了，到那时丈夫想吃什么，自己做，自己想吃什么，从冰箱里拿东西，做。

陈娜边做菜边好奇地问道：“李哥，你的生活不错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现在退休在家。老伴去世了，两个儿子在国外工作，他们给我寄钱，所以我不愁吃喝。”李哥似乎很得意，可他马上又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孤单啊，总希望有人来陪陪我。比如，你……”说完他又偷偷看了陈娜一眼。

陈娜听了李哥的一番话，内心一阵发笑，她想，这个老头子的想法太多了。

陈娜把饭菜做好了，端在了桌子上。她转身刚要离开，李哥一把拉住了她：“陈娜，你也吃点吧，陪陪我。”

“这怎么行？”陈娜看了李哥一眼，“我的身份是保姆，你是雇主，地位不一样。”

“没事没事。”说着话，李哥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瓶啤酒，他给陈娜倒了一杯：“陈娜，我对你挺满意，以后你就好好在我这里干，每个月我多给你五百块钱。”

陈娜早已看穿了李哥的企图。她不动声色，望着桌子上自己做的丰富的菜时，她想，自己好好吃一顿再说吧。陈娜一边吃一边又在想，这一桌子好吃的东西要是让丈夫吃到了就更好了……

晚上五点钟，陈娜下班的时候到了，她准备回家了。李哥一把拉住了她：“陈娜，晚上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我有的是钱。”

陈娜知道，这份自己只干了一天的工作已经干到头了。她把李哥的手拿了下来，平静地说：“李哥，你看错人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娜下楼走了很远还隐约听到李哥对她喊到：“陈娜，你回来，我多给你加钱……”

当陈娜回到家中坐在**，她才感到自己这一天赔大了，白白给别人打扫了一天的卫生，打扫卫生的代价是那要不回来的二百块元中介费。

陈娜躺在**，委屈地哭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陈娜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她想象着丈夫进门时一身的疲惫，一脸的失望，又想起了自己这一天出去找活的经历，她那强忍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咚咚咚，“陈娜，开门。”郑东在门外喊着陈娜。

陈娜如梦初醒，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强作欢颜，打开了房门。站在面前的丈夫与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郑东冲陈娜苦笑了一下，那表情分明有着更多的无奈。陈娜不想再问什么，不想再说什么。她给丈夫做着晚饭——面条——这是最最省钱的饭了。

“媳妇，今天又找了几家浴池，有的说不缺搓澡工，有的让我把电话号码留下来了，”郑东大口吃着面条，看着陈娜，他又说了句：“也不知道会怎样，用书上的话说，一切一切茫茫未知。”

“郑东，要不这样吧，在你没找到工作之前，你还是先找出租车开吧。你看怎么样？”陈娜说完两眼看着郑东，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生活状况是经不起两个人都找不到工作的打击的。陈娜又担心固执的丈夫不想再开出租车了，她知道丈夫对开出租车早就感到厌倦了……

“那，那只能这样吧”郑东勉强同意了，郑东心里明白，眼前的自己也是别无选择了。

次日，陈娜依然站在阳台上目送丈夫出去找工作，或是搓澡工或是开出租车。

不大一会儿，陈娜接到了丈夫的电话：“媳妇，我找到了一个夜班出租车。”

“开夜班出租车，这，这太危险了吧？”陈娜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会出事的。再说我这不是临时开夜班出租车嘛，又不想干长。”

“那，那就干吧。”陈娜知道家中所剩下的钱不允许她和郑东再有更高的找工作的要求——她知道她现在花的钱其实是儿子郑旭的生活费。郑旭的生活费已经晚了几天未寄去了。

陈娜一边想象着丈夫开夜班出租车时的艰辛与危险，一边想象着郑旭在得不到生活费的这几天里是如何挺过来的。

晚上吃过饭，陈娜又站在阳台上目送丈夫的捷达出租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心中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多挣些钱吧，多挣些钱吧……

这一夜陈娜在**翻来覆去，牵挂着丈夫……

第二天早晨，当丈夫平安回到家中时，陈娜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每天晚上陈娜目送丈夫远去，内心祈祷丈夫平安无事；第二天早晨陈娜又早早起床，乞盼丈夫平安回家。

日子又一天天平淡如水的过了下去。

一天深夜，陈娜挂念丈夫，她睡不着觉，正在百天聊赖地翻着一家三口人过去照的相片，有人急促敲门：“陈娜，快开门。”那是丈夫的声音。陈娜心里一惊，感到事情不妙，她急忙打开房门。又见郑东脸色煞白，浑身上下不停地打着哆嗦，他进门一把抱住了陈娜，眼里流着泪水……

陈娜把丈夫一步步拖到了**，她焦急地问：“你怎么啦？”“媳妇，刚才我被人抢了！”郑东倒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此时陈娜倒是镇定了下来，她抹着丈夫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说道：“你没有事吧？”“我没事。”郑东稍稍缓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把妻子吓坏了，连忙说：“我没事，我没事。”

陈娜长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赶快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郑东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妻子。郑东昨天深夜拉了两个年轻人，当走到一处没有灯光的胡同里，那两个劫匪同时掏出了两把明晃晃的砍刀，说了句：“抢劫，把钱拿出来。”看着眼前这两把随时就要自己生命的明晃晃的刀时，郑东出于对生命的渴望，他反倒冷静了下来，他说：“别伤害我，我把钱全给你们。”说着郑东把口袋里挣的二百多块钱一分不剩地掏了出来。那两个劫匪似乎更加心虚，拿过钱下车就跑掉了。郑东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全是冷汗。郑东是怎么把车开回车主家的，他自己浑然不知。

陈娜听完，她的额头全是冷汗。她一把抱住了郑东：“郑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这个家就彻底毁了！”郑东也**抱住了陈娜，声音哽咽：“媳妇，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

二人抱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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