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绵的秋雨过后，太阳出来时已经不再那么热了。果园里像小红灯笼一样的红苹果高高地挂在枝头，空气中到处都迷茫着一股浓浓的清香，大人、小孩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秋天到了，一个充满希望和收获的季节来临了。

草根忙的像个陀螺，再也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工作，也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失意。只是到了夜里，一个人睡着果园的小房里时，才感到这个夜晚啊，真他妈的长。两手放着脑后，两眼望着窗外的星空，一会儿是晓梅哪丰满的胴体，一会儿是二妞哪**的**，哎，自己怎么了，没见过女人似的，成了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汉，这怎么行啊？可是，不想这些，还有什么念想啊？

白天，草根骑着自行车到邻村打听哪里的苹果价格高，再苦再累，到了晚上这些疲劳也会烟消云散，因为面对夜空的哪种遐想成了草根对未来、对爱情的一种最美享受。

苹果的价格仍然在上涨，外地收苹果的客商也越来越多，但就是收不到苹果，因为价格一路飙升，谁愿意出售啊。客商收不到苹果，心中非常着急，想提价又不能提，急得团团转，这时，乡村中一些能说会道的人就有了用武之地。最先进入这个角色的就是二妞的舅舅——王大拿，这个王大拿，凭着自己的一张利嘴，一手托两家，很快就促成了几家生意。在果农的眼里，没有人把他当外人，你看走进了李大爷的苹果园，他说：

“好我的老哥，你的苹果务得真好啊，苹果真是又大又红，可是你家和人家不一样，现在的苹果价格是在上涨，但什么东西都有个尽头，变化也是瞬间的事，去年苹果最高也不过六角钱，现在已经涨到了六角五分钱了，但是去年你问问，谁卖到了六角钱，最精明的我哪支书姐夫才卖了五角八分钱，这是问什么？就是人人都有一颗贪心哪！”

李大爷好奇地看着大拿，期待他赶紧说出结果，但大拿却不紧不慢地掏出一盒香烟，给李大爷发一根，自己也掏出一根衔在嘴上，“吃”地一声划燃一根火柴给大爷点上，也给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上一大口，才慢慢地说：

“人啊，就是不能把握住自己，谁都想卖个好价钱，可是越是贪心的人越没有达到目的。就说去年吧，要说到了五角五分，已经很可以了，但没有几个人卖，价格一直在涨吗，但涨到六毛钱，一下子就跌了，而且跌倒了四毛多，仔细想想，六毛钱的价格有几天，其实就是一天，谁能把握住那一天的价格，第二天说跌就跌，而且一下子跌到了四毛多，没人卖，后来怎么样哪，又继续跌，一直跌倒三毛八，大部分人都是在三毛八的价钱卖出的，李大爷，你是精明人，谁也没有长前后眼，也许将来还会涨，也许还会和去年一样，不论怎么说，你的苹果还在树上，就是要卖，下苹果没有两三天是不行的，两三天以后价格是什么样子也很难说，人家人多说下就下了，可是李大爷你就不同了，现在几乎人人都在观望，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急着下苹果卖，你儿子又在外地，女儿、女婿能忙得过来吗？如果价格跌了，苹果又干急下不下来，那时候只能眼看着心痛啊！”

“是啊，大拿说得也是，要说现在的价格可以了，我和老太婆两个人要下完这些苹果。一个礼拜可能也不会轻松！女婿指望不上，你不知道去年让女婿来帮忙，人家哪个脸色真难看呐，今年说什么都不会叫他来帮忙下苹果。”

就这样，三言两语王大拿说服了李大爷，李大爷二亩苹果园里的将近两万斤苹果卖个了客商，到下完苹果过称装车时，王大拿又给李大爷递了个眼神，李大爷其实年龄并不大，只是辈分高而已，年龄只有五十多，当然意会大拿的意思，抓着车帮说不卖了，急得客商满头大汗，脸涨的通红想骂娘不敢骂。大拿又是这边说说好话，那边说说好话，最后硬是给李大爷的苹果每斤涨了两分钱，才把李大爷执意抓车帮的手硬给扳了开来……。

客商走后，李大爷悄悄把50块钱塞进了大拿的口袋，大拿推让着接住了，连同客商给的300元业务费，大拿高兴地唱了起了秦腔《张连卖布》。

是啊，大拿能不高兴吗？客商只在家里住了两天，吃饭能吃多少，自己轻易地挣到了350块钱，也许你会说，350块钱能干个啥啊？我告诉你，你可别忘了，这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事情，当是我真正读高中，每月的生活费只有40元啊。

让大拿意想不到的高兴事还在后面，没过几天，哪个客商约了好几个专门做苹果生意的朋友来到了大拿家了，住了好长时间，原本是准备发火车皮搞铁路运输苹果，无奈大拿已经约好了十几家的苹果，就是没有搞到车皮，最好只好以汽车运输的方式慢慢解决，了却了这桩大额生意。

这桩生意成就了大拿，也改变了大拿的命运，同时，村里一些年轻人们也从大拿的第一桶金中也看到了商机。于是，通往村子的大路上天天都有一些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只要看见陌生人，他们就主动靠上去答话，问要不要苹果，把那些真正的客商吓得连连摆手，径直去了大拿家。只有一些生手或者别处的少量客商会被在村头“钓鱼”的人接走，当然，“钓鱼”的人并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想挣一点业务联络费，到了家里，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只要谈好价格，他们就会骑着摩托带着客商到处看苹果，反正交易成功每斤要抽2分钱的联络费。

当挂着枝头的苹果一天天减少的时候，当村子里苹果交易联络生意如火如荼的时候，草根还是一脸的书生气，尽管他的肚子里知道的理论比谁都多，但他却没有庄稼人的精明和强悍。他看着这是无本有利的生意，可他和几个客商接触后，都没有把人家带进家门，倒不是客商对他不放心，而是客商对他太放心了，心想这样老实本分的读书人能给自己找到质优价廉的苹果吗？

其实，草根想的很简单，自己大学毕业难道还不如一个农民吗？就是自己联系不到苹果，自家的苹果总可以卖嘛，总不至于卖自己的苹果也给别人掏联络费吧？

但事情真得不是草根想的那样简单。那次，草根终于拉到了一个客商，老远看见大拿走来，他也没有在意。大拿老远看见他带着一个陌生人，就问：“大学生，你带的人是收苹果的人吗？”

“是啊，是收苹果的啊？”草根不解地回答。

大拿看看草根，好像不认识似的，又仔细看看哪个客商说道：“你收苹果，也敢跟着这个大学生去？”

“怎么了，不能吗？”

“能，你不怕生意砸了你去吧，要不你去村支书哪儿问问，收苹果应该找谁，支书不会骗你的！”说完扬长而去。

草根气得脸都变了形，客商看来草根一眼，赶紧唯唯诺诺地说：“不收了，先看看。”说完不等草根回过神，就朝村子深处走去。

哎，这世道怎么了？一点利益竟然充满了尔虞我诈般的竞争。草根躺在小**，只恨自己简直就是低能儿。自己上了那么多学，念了那么多书，难道说就没有一点用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现在在草根眼中连一点影子都没有，颜如玉，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无踪。难道真得读书把自己读成了书呆子，先是就业的压力，自己几乎没有一点门路，原来的一丝亮光很快就消失了，真像一个在深洞子行走的人，远远已经看见了洞口的亮光，可是，越走那洞口的亮光离自己越远。既然走出洞子的路还长着，那就想别的办法，如何能够适应洞子的环境，现在看来要适应这个环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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