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我能够凭本事吃饭，至少可以通过教小孩子写字、画画儿，挣一点生活费。毕竟，我从小就练书法，练了十几年呢！

让这个小孩子学书法，完全是他妈妈康小婉的主意。这个孩子再过一年就要上初中了，当然要搞点特长出来。对于这个问题，泉州商人武守城当然不放在心上。他的公司里，随时都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处理，一个小孩子学学书法也值得讨论么？

第一次去他们家里的时候，我跟武守城见了个面，他说：“如果能保证我儿子顺利考上重点学校，我没别的表示，钱的方面，还是有一点点的！”

什么是小人乍富？

我感觉，这就是了！

站在他家的客厅里，我感觉有些眼花缭乱。他家的客厅非常大，至少顶得上我们学校的四间宿舍。后来，我才知道，他家那套复式的房子，竟然有二百四十个平方。那套房子在济南市最著名的富人区里，如果按照小区周边的均价计算，能值四百万。就凭这一点，武守城说他“钱的方面还是有一点的”，我绝对相信。

那天，武守城只说了那么几句，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对保姆说：“晚上有客户，不回来吃饭！”

这个过程中，康小婉一直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我。当我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异常时，她却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看着他的儿子坐在纯羊毛地毯上玩游戏。

我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说让我坐下，更不说与家教相关的事情。保姆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儿，递到她的眼前，她看了一眼，说：“行！”那保姆就出去了。

后来我知道，那是保姆每天的菜单。保姆出门以后，她说：“行啦，你开始你的工作吧，保姆已经收拾好了房间，能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儿，就看你的啦！”

应该说，她的儿子武志鹏倒比较听话，不是特别能闹腾的那种。从最基本的笔法开始，他都能够按我的要求，一笔一画地练习。对于这份工作，我的报价很低，每天两小时，才60元钱。

本来，我的打算是，一个暑假下来，除去休息日，就这一份工作，我也能挣上三千块钱。在我第一次跟这个女人见面的时候，她开出的条件太让我向往了，她说：“你每个星期上课五次，周一至周五嘛，星期六和星期天休息，只要你有时间，我不仅是这个暑假，以后也要请你做我儿子的家假，只要让我满意，钱好说呀！”

康小婉很懂得保养，每天在我给武志鹏上课一小时后，都会亲自送水果到房间里来，而且一定要坚持看着我吃下去。刚开始，我当然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东西，她就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我对你好，你才会用心教我的儿子，将心比心嘛，放心吧，我不会因为你吃了水果，就在你的工钱上打折扣的，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呀！”

有时候，上课结束之后，在我离开她家之前，她总是找个话题与我聊上几句，但说的多是一些美容方面的。我不懂这个，插不上嘴，只是听她说。然而，她却说：“我就喜欢与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交流！”

其实，我算什么搞艺术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通过“艺考”捷径上了大学的庸人。如果真的有艺术天份，当然应该考到北京或上海的名牌大学去，怎么会沦落到一所三流的大学呢？这些话，我很想对她说说，但我说不出口。自从我到山东来上大学，就有这么一肚子的委屈，却从来没有找到一个可倾诉的人。

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有些危险。

我到康小婉家做家教的第八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宿舍里的老六打来的，他说：“老七在送货返回的路上，骑电瓶车撞了人，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也没见有什么明显外伤，打了110，警察也来了，可是，这老先生一不同意去医院，二不同意老七离开，那意思明摆着呢，就是想要点钱，说是受了惊吓！”

我这里所说的老六和老七，都是我那三个一起租房、打工的大学同学。大学里的男生们，向来喜欢按生日大小排个座次。平时，我们宿舍里遇到什么事情，向来都是老六拿主意。这个时候，倒是先打电话找我了。不过，他找我的意思很明确，想让我出点钱。

老六不是山东人，对济南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些一口当地方言的人。他说：“那老王八蛋明摆着是讹人呢，张口就是三千块钱，那两个鸟警察也不表态，算是默认了那老王八蛋的这个要求！”

满口脏话，哪里还像个大学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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