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国际劳动节。
这个节日似乎已经不属于这里的人了。
上午,果真有人来检查了,但谁也不知道是何方圣人,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在上面的走道上晃了一个来回,检查就结束了。至于他们从我们这个看守所里能检查到什么,那是他们是事情,我们这些在押人员是无法知道的,好像也没有权知道。倒是因为检查,今天的午饭变得有肉了,并且比以前稠了许多。量也比平日里多了,几乎每个人都吃到了两碗。这些人喜笑颜开地吃着碗里的饭,嘴里不自觉地说着要是天天都有检查的过来多好啊,有油水往肚子里下,就不会每天这样饿了。检查的不会每天都来,伙食也不会每天都是这样,一年365天不是每天都是晴天,也不会每天都是阴天。
下午,或许是因为今天是节日,或许是因为管教干部还在陪着他们的上级领导比试酒量,整个下午都没有看见管教干部过来巡视,负责警卫的武警战士在上面走了一趟,然后在大约的岗楼上喊了两嗓子,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更不用说见到他们的身影了。号头或许是因为今天节日,稍微有了点儿人情味儿,没有再下戒严令。整个号房里的气氛略微自由了那么一点儿,在押人员难得这样自由宽松,或海侃昨日的“辉煌”,或闲聊今后的想法,或玩些猜拳弹脑门的游戏,性格豁达一些的还在情趣不减地哼些小曲儿。虽然我的豁达开朗原初被周围的人所公认,但今天我怎么也乐观豁达不起来,要是赶在以往,这样的日子,我的歌声我的舞步,一准会让周围的同学和朋友喝彩不停。可今天,我丝毫放歌的心情也没有,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我已经失去了那个环境,失去了同学和朋友。尽管我极力想把自己放回记忆中的那个环境,事与愿违,我倍感心痛。原来,在那份美好的记忆深处潜藏着深深的伤痕。
我守在茅池上面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旁,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的阳光朗朗爽爽地洒在放风场上,尽管是下午的阳光,依旧是灿然若金。原初,自己对阳光并没有这种亲切的感受。我不禁觉得一种失落把自己整个给罩住了,是厚厚地重重地罩住了,罩得我喘不过起来。窗外的阳光离自己是这么近,只因隔着一道铁门,却变得那么遥远。“生活中的许多东西在我们失去它时才知道它的珍贵”,如果不是处在这个环境,我决不会体会的如此真切!
面对自己已经无能享受的阳光,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已经把我的双眼模糊了,那段令我不安的日子也在不经意间映到了眼前。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那一切,毕竟那一切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一段无法更改的历史,尽管自己在那几件事情中只是一个小的角色,毕竟自己参与了那几件事,毕竟那几件事给社会带来了伤害,尽管自己在那几件事之后不再危害社会了,对社会欠下的债,还是让自己时常感到不安。就连自己也难以相信,当初自己为什么竟然会把燃烧的香烟毫不犹豫地摁倒自己的手腕上,并且还深信手腕上无法回复的烫痕是一种青春的风景。随着那段日子的远去,随着日子的延伸,渐渐地自己认识到,腕子上的伤痕不是什么残损的美丽,而是自己带给青春的此生无法痊愈的伤害。
眼泪还是冲破了我极力设下的防线,默默地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为自己的过去,还是为自己的现在。
当初那些日子,我正读高二,也许是对社会有着太多的**,也许是自己尚未褪尽幼稚和纯真,也许是自己还很偏激,社会上许多不平的事情渐渐让自己心里失衡,慢慢我学会了抽烟。日子在烟雾缭绕中依旧是那样无味无聊,后来,就和班上的几个同学成了烟友,几个同学常常聚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海谈社会,海谈人生。就这样谈来谈去,那种失衡的心理越谈越重,渐渐地我开始涉足社会,开始结实社会青年,开始舞厅酒店里泡着,开始斗殴群架。尽管这样不羁,当时也没有想到会犯这样的错。
号房里几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互不相让地争吵起来,号头嚷了一声,那几个家伙安静下来。我擦了一下眼泪,转过头把整个号房看了一周,并不在意他们争吵的起因和结果,只是想看看他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后的模样。不再争吵的那几个家伙在号头跟前说着各自的理由。号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听他们说的理由,只是一句“晚上你们几个的饭扣了”,顿时,几个家伙没有了言语。我不经意地苦笑了一下,有理的也变得无理了,无理的也和有理的一样没了声息。谁说的“有理走遍天下”?也难怪小小的日本曾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一时!忽地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原初这几个吵嘴的家伙在社会上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今天这样蔫了,会不会自己日后在这个地方也会像他们一样,这个空间将完全禁锢了我的血性?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在号头面前如此的乖巧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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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5月1日(二)』
一个争吵的~低着头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号房里的气氛一~子变得谨慎多了。尽管几个猜拳~脑门的~仍在继续着他们的游戏,但明显不像刚才那样随意了。那些闲聊的~也小心地把~音~得低了。尽管号头没有~住戒严,此时人们的心里已经像戒严时一样谨小慎微了。我不敢再往后想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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