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解释过案由之后,摇摇头,说:“钱都给门岗搜去了。”
精瘦短小的家伙有些丧气了,口中转而又轻轻地问:“草呢(香烟)?”
我同样摇了摇头。
“丸子,细心地搜一下,钱和香烟都是违禁品,绝不允许带进监舍。”腆坠着肚皮的家伙不高兴了,丁是丁卯是卯地向精瘦短小的家伙下了命令,然后又高傲地太爷一样眯上了两眼,口中得意地哼起了一支小曲儿,脸上还在不屑地微笑着。
我知道,他是在向我炫示他在这个监房里的权势。在社会上,我最看不惯这号人,给根鸡毛就令箭,给点颜色就灿烂。要是在昨天或者前天,他在我面前摆这个谱儿,估计他就会鼻青脸肿了。可今天不行,因为今天不是昨天了,更不是前天,这儿也不再是社会上了。原初几位从这里面出去的朋友告诉我,进到这里来,是龙,你也要盘起来,是虎,你也要趴下来。不然的话,会给自己找很多麻烦,大丈夫要做到能屈能伸。我不能表现出我心里的怒火,从今天开始,我得要真正学会忍。
被唤作丸子的那个精瘦短小的家伙开始对我进行严格的搜身。我撒开手,失去腰带的**顺着两腿滑了下去。我一任丸子在在我的身上搜了个遍彻。其实,进过这里面的人都知道,无论是谁,无论因为什么,在被关进号房之前,都要经过看守干警和武警战士两次严格的搜身,钱物呀,香烟呀,腰带呀,纽扣呀,等等,包括像鞋带这样长度超过十五公分的绳状物都会被一应搜去,哪儿还会有违禁品?更何况这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单衣单裤,哪儿还能藏得住这些东西?其实,其他人心里也都清楚丸子他们搜身的真正目的,只是没人敢说破而已,更不敢向看守干警反映这些事儿。似乎我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曲曲弯弯。
丸子彻底搜了我的身子,包括裤头里的东西,也被他托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仿佛是在审视他久未谋面的二大爷一般。他那原初满怀希望的攫取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暗淡了。他向腆坠着肚皮的家伙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没能从我的身上搜出什么违禁品,但对于他们,我心有余悸。因为我清楚了他们是想奇迹般地能从我的身上发现一叠钞票或者几根香烟来。我让他们失望了,此时他们不找我的麻烦,谁也不敢保证以后就不会不找我的麻烦。我模模棱棱地看着丸子,希望能从他的眼神或表情中占卜出吉凶来。但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就相当的无助与无力,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没有任何的穿透力。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收场对我的搜身,只是静静地而又十分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丸子咬牙切齿地向我举起了拳头。我的心跳也骤然间加快了节奏。丸子又凶狠地向我作了个恶煞的嘴脸,一幅恨不得吃人的模样,牙缝里冷飕飕地挤出一句话来:“你小子,真行!”他高举的拳头放了下来。
看着丸子垂下来的拳头,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必一时不会受什么委屈了。我有些媚笑地看着丸子,尽管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媚笑而感到恶心,但到了此地,大丈夫可杀也可辱的地方,一份媚笑或许可以换来一份平安。我提起掉到脚脖子上是**,有些歉意地对丸子说:“初来这个地方,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果以后有机会出这道门,我就想法子带进来些。”我开始学着向他们许这样不知能否兑现的诺言。
丸子好像为我的承诺感到了一些安慰,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把腆坠着肚皮的家伙介绍给我,口气里明显地流**对腆坠着肚皮的家伙的奉迎和恭维:“他就是我们的号头,是我们的老大,以后做啥事儿都要与我们的老大打个招呼,心里也多想着些我们老大。”对于我,丸子的口气又明显地是一种威严的训教和暗示。丸子说完,又退过去与所谓的老大继续捶背。
“栽到啥事儿上呀?”被称作老大的家伙似乎对我的表现有些满意了,但他依旧眯着两眼,口气依然炫示着高贵。
“窝赃。”我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所谓的老大的问话,心中唯恐有所闪失儿遭殃。我绷紧着神经,眼的余光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夜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我身边冒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轻视的调笑。
我小心地转过头,寻声打量过去。靠在我身旁监舍的一角,一张童稚颇浓的脸正挂着一副让人不寒而栗的谑笑。我不敢继续仔细打量这张脸孔了。因为我知道,在我的目光碰触到这张脸的刹那间,已经给予这张脸孔的同情与哀怜无法用量的多少来计约了。我急忙转过脸,但我否定不了,这张脸孔已经深深地烙进了自己的心灵。我同情和哀怜这张脸孔的同时,也为与这张脸孔不相符的声音和谑笑而心酸。我不由得又瞟了一眼这张谑笑未消的脸孔。
“看在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的面子上,我不难为你。不然,你也听说过,进的这儿来,不脱几层皮不掉几斤肉是说不过去的。”所谓的老大施恩于人地说,“按号里的规矩,先来后到自然要有个顺序和区别,暂时你就睡在靠茅池的那块六号铺板上,以后六五四三二地往这边挨着赶。待会儿让丸子把你的姓名、案由、住址按先来后到的顺序登记在那张纸上,以备我们按顺序打饭排岗。”说着,他用手往墙上一指,“另外,不管你在外面混得多牛B,到这里面就得守这里面的规矩,不怕你不服,到这里面来,就是铁人,也能把你整得跟面人一样。这两天号房里的卫生就由你来打扫,什么时候有新号进来了,你带着新号打扫一天,把新号教会了,就没你的事儿了。明天有人带着你,你要用心学,别把自己还当成社会上的人物。”他眯缝着两眼,和尚念经一样说着这些话。我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在压我。
我谨慎地在他指定的铺板上坐下来,屏息偷偷地打探着周围这几十张陌生而怪异的脸。尽管我没有吃到什么苦头,可我的心里还是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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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4月28日(一)』
“新号,快起来,站岗了!”模模糊糊中,我被人晃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拥~不堪的大铺使我立刻清醒过来,此时已经不是在家了,容不得自己恋铺的坏习惯了。我从拥~得转不动~的大铺~提~出自己的~,疾快地~好在~~被~得已经打了皱折的~~。昨晚~前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新号来后就~站岗,~分五班岗,新号~从第五班岗站起,一天一天地五四三二一地向前~着站。夜间值班站岗,说是为了防止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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