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哨子,打火机和放风大声喊了起来:“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几十个人几乎同时坐了起来,纷纷揉了揉模糊的睡眼,立马就精神起来,一阵忙乱之后,被子被有角有楞地码在了一号铺板上。然后,所谓的老大安排丸子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叫号发水洗漱。
我没有牙具,也没有毛巾。打火机很热情地让我用他的牙具他的毛巾。对于打火机,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监舍里乱而静着,洗脸刷牙都在沉默中进行着。
洗漱过后,整个号房里满地都是脏水。
我开始跟在一个比我早进来几天的家伙后面学习打扫卫生。没有扫帚,没有拖把,只有两大块绒布。当我拿起一块绒布时,我的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样疼。打扫卫生,在这个地方是最瘪三的人干的事情,在社会上自己从未干过这样窝囊的事情,后面有一帮兄弟跟着,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今天,我被别人支使着去学着去干瘪三干的事情。自己现在就是瘪三了!我有一种很强的捏着鼻子吃大葱的感受。
比我早来几天的家伙开始教我如何才能干得快,干得干净。他一边向我做着动作,嘴里一边向我讲着要领;“这绒布要摊开了,两手**地拉着两个角,就这么一拉,水就都给拉过来了,这样多拉几次,里边就没什么水了。再把拉过来的水拉到茅池里,这样,茅池也给冲干净了。然后把绒布拧干了,从里面往外擦,多擦几次,地面就给擦干了。”
我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边说边干。
他抬起头,见我站在这儿没动,张口就向我嚷了起来:“你这个新号,挺老B的,老子教你干,你倒好,站在这儿跟大爷似的。你要是不愿意也行,贸易,一天三袋方便面,老子一个人干!”
“一天三袋方便面!”我甩下了绒布。
“兑现的,不欠账!”他低下头,嘴里却仍在嚷。
我大帐上现在没有钱,我没有方便面!
“欠账就是四袋方便面!”他开始变本加厉。
反正我没有方便面,四袋就四袋。
大约四五分钟的样子,他已经把整个的号房打扫得一尘不染了。我惊讶于他的速度与仔细。就在他刚把手里的绒布放到茅池旁边的时候,监舍的门被从外面敲了两下。号房里立刻有人端起一个大盆来到门下。只听见外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就是呼呼啦啦的响了一阵,原来是早饭来了。门外有空铁桶着地的声音,接着门外又有喊话声传进来:“今天早上两桶。”门下接饭的家伙急忙把接满了的饭盆端了过来,旁边已经有人把另一个饭盆靠到了门上,又是一阵呼呼啦啦的声响。
所谓的老大要丸子按号打饭,先是每人一碗,如果再有剩余,再从前面的号开始,打到哪儿是哪儿,下次如果再有剩余,就接着往下打。
早饭是菜糊涂。我没有感到饿,也就不想打饭。旁边有人说:“不打不行,这是你的饭,哪怕你打过来倒进茅池里,那也没有人管你。”
最后轮到我的号了,我打回这碗菜糊涂,上面还漂了几个很小的菜虫。我吃不下这样的菜糊涂,坐在我旁边的打火机提醒我说:“吃不下也得吃,以后都是这样的饭。如果真的吃不下,就先放在那儿,等饿了再吃。”
别人狼吞虎咽,顷刻间就吃完了这样的一碗菜糊涂,并且有人开始舔碗了。我开始怀疑起来,可以这么说,这些人大部分在社会上久惯吃香喝辣穷奢极欲了,居然能吃下这样的菜糊涂,并且吃得这样利索,这样有滋有味,不可思议!
打火机喝着他的那碗菜糊涂,眼光却不时地瞟我面前的碗。当他发现我在看他时,他急忙收回目光,但眼的余光仍留在我面前的这碗菜糊涂上。很快,打火机开始舔碗了,舔过一遍之后,他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被他舔过的空碗,片刻,他又开始第二遍舔碗。就这样,他整整把他的空碗舔了四遍。在他舔碗的同时,他没有忘记瞟我面前的这碗菜糊涂。在他发现他的碗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值得他再舔时,他转身“啪”地一下把他的空碗扣在了我的那碗菜糊涂上,嘴里极其为我着想地说:“我帮你把饭放起来,等你饿了再吃吧。”
我早已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在想什么。我为他把他舔过的碗扣在我的碗上感到恶心。我淡淡地说:“这碗菜糊涂我不吃了,你吃吧!”
得到我的这句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我的那碗菜糊涂送到了嘴边,就那么呼噜呼噜几口,满满的一碗菜糊涂已经被他咽下去了个净光,并且又有要舔碗的迹象。我不能让他舔我的碗,我急忙夺过自己的碗。我告诉他不能舔我的碗。他点了点头,又把碗从我手里拿了过去,说:“我帮你洗碗。”他没有舔我的碗,但,他为碗上还粘着的菜糊涂显得十分惋惜。
饭后,又要打扫卫生。满地都是洒下来的菜糊涂,这要用水冲过之后才能打扫得干净。反正我每天有四袋方便面,我不管那个家伙咋的收拾卫生。
“那样吧,我吃了你的菜糊涂,我来替你打扫卫生。”旁边的打火机站起身,走到茅池边拿起了一块绒布。
那个家伙见打火机拿起了绒布,瞪大了两眼,问:“咋的,你替新号打扫卫生?”
“是呀,我吃了新号的菜糊涂,就得替他打扫卫生呀。”打火机很平静地回答说。
那个家伙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每天的四袋方便面没了,他又向打火机翻了一个白眼。
打火机刚把卫生打扫完,所谓的老大发了话,顿时,整个号房里鸦雀无声。
打火机和放风被所谓的老大叫到了跟前,每人掌了几个很响的嘴巴,然后用手一指门下,他们两个就去了门下跪下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感到了一种窒息的恐怖罩在这个监舍里,所谓的老大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手那么一指,打火机他们两个自己就去跪下了,这种恐怖绝不会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也不知道将会在这个监舍里笼罩多久。
所谓的老大冲着我瞪了一阵眼。整个号房里的人也在看着我。我不知道所谓的老大为何这样瞪我,我只从别人的眼光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模糊。我也瞪着所谓的老大。旁边有人见我这样,偷偷地拽了一下我的衣服,暗示我不能这样。所谓的老大见我也在瞪他,嘴角上**了一丝嘲讽,然后就转过头去,让旁边的万字给他铺了条被子,躺下了。
见所谓的老大躺下了,号房里的气氛这才稍稍轻松了些。有人轻轻地在我身边说:“你怎么敢跟老大对着眼瞪呢,这下好了,以后你肯定会有倒霉的时候。”
说实话,我想跟所谓的老大干一仗,我看不惯他那副德性。要是在社会上,说不定已经把他的头打几个窟窿了。我慢慢地感觉到浓浓的困意在向我袭来,现在不考虑那么多,我坐在茅池旁迷迷糊糊地就睡去了。
中午的时候我是被吵醒的,睁开眼,看见他们手里都拿着饭碗,是午饭的时候了。
午饭是面条,不算稀,但好像仍有菜虫子漂在上面。我把面条又让给了打火机,但打火机这下吃的好像很担心。我只是稍稍注意到了这些,因为我的困意仍然很浓,别人吃饭,我眯着眼睡觉。就这样我一直睡到了晚饭时间。晚饭是一个馍馍和一碗稀粥,我仍旧让给了打火机。
吃过晚饭,号房里的气氛宽松了些,人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在哪儿闲扯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盼着外面的哨子响,哨子一响,就躺下来睡觉了,不会像白天这样坐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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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4月29日-30日(一)』
我又是和打火机放风~人站岗,今天站的是第四班岗。今天站岗,打火机和放风没有和我聊太多的话。打火机偷偷地告诉我,说:“昨天早饭后挨~巴子罚跪,是因为昨天夜里站岗时跟你聊话了。你不知道,监规~规定不得传播犯罪~段,他们私~里规定不能跟新号叙话,说怕传授对付提审的~。其实,他们这样~只是想从新号~~搞些油~。新号不懂,经不得他们三吓两唬。像我们,他们唬不住。有现钞我们不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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