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四月江南绿。
仪灵国边界的一座小镇。
人群熙攘,来往不绝,出入无数的便是客栈。一楼大堂里,每一顶木桌前都坐着人,他们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饮酒,或者头碰头不知在交谈什么,神色里带着些许喜悦与激动。店小二肩上斜搭着一条毛巾,脸上谄笑着,一面迎进涌入的客人,一面应付店内客人的需求,东奔西跑,额上已微微渗出些汗,口中音量仍没有丝毫放低。
转看整条街道,皆是这般光景。设在路边的小摊前挤满了人,茶楼酒肆门口人头涌动,喧闹声即使是在千里之外也听得见。妇女的衣饰令人眼花缭乱,经过处留下一片熏香气息。
如此繁华祥和的镇子,当是这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渐渐的,日向西斜,天暗下来,暮色一层一层涌上来。人们开始收摊回家。客栈里的伙计也将门关上停止营生。白日的摩肩接踵不见了,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夜间幽风将枯枝落叶扫上街,又呼啸卷过。月儿升至半空,华光覆盖一切。起风时偶有几朵流云轻掩住玉盘,却终被散开。
客栈二楼一间客房内。
卿九画盘腿端坐在**,手边放着《碧海明月夜》。
房内的木窗紧关着,窗上绘着几朵腊梅吞吐芬芳,花枝蔓延了整扇窗。窗正对过去是一张圆桌,上面燃着一根蜡烛。蜡烛焰投影在白墙上,变成暗灰一束,并不十分稳定,忽闪忽灭,照的室内幽暗,难以视物。
卿九画长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心法,真气流转时,神思一点点游移到无人之境,与所处外物脱离。觉得似有一股清爽之气在体内游走,时快时慢,悠回绵长,每过一处,带来神志舒明,仿佛漫步在瑶池仙界,漱玉飞泉,沐浴着芬芳花香,谛听天籁鸟声,心笙摇曳,不知不觉便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忽然,一阵燥热从丹田处涌起,微弱星火转瞬间染成熊熊大火,有燎原之势,五脏六腑好似在烈焰中灼烧,焦痛地令人整个扭曲,只觉灵魂都化成灰烬。
卿九画再撑不住,俯身“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血渍染红了一身白衣,红白相间,触目惊心。她赶紧平复呼吸,试探性的运了运气,无奈发现真气流转到丹田处就被阻住,寸步难行,只好放弃运功调理,轻轻用手抚着胸口,目光移向身边的《碧海明月夜》。她素手拈起一页,秀眉微蹙,一朵烟云般的忧愁笼上眉峰。
这炼术能够独步天下,想必轻易是无法练成的,下山后的三个月,自己虽不至于一日千里,但也紧赶慢赶,练到了第四层。却就此止步,再难精进。若强行练下去,便如刚才般走火入魔,只是。。。。。
卿九画望向窗外,点漆似的夜空星辉难觅,泛着一点靛青。烟云万里,遮住了月婵娟的倩影,不见光华。
仪灵国已近在咫尺,根据秦楼的密报,兰莲令在长孙涅凤身上。他久居深宫,若是潜入宫中盗取,没有一身好武艺是绝对无法成功的。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卿九画从衣侧扯下一方素帕,拭去嘴角的血迹,又将帕子叠好,放入怀中。两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罢了,许是我太心急了。今日先这样吧。
卿九画向着桌上的蜡烛水袖一挥,丝绢划过手腕,烛光顺势而灭。室内骤然变暗,夜色**来,在脱离了光线后便如稠墨一般,挣不开无边的深重,也将一切绑入黑暗。
卿九画靠向里床,将自己放倒在瓷枕上,乌发披散在枕边。她闭上眼,双手相握放在腹上,双脚交叠,整个人平直的像一块木板。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窗外一丝清风飘过,引得墙角嫩草轻晃,边上的桃树落下几片娇艳的**。蛙鸣阵阵,庭树萧萧,一切如此静好,如此安详。但这安详里,似乎蕴藏着些什么在一步步逼近。
卿九画翻身下床,无声的走到窗前,她凝视着木窗不语,眼瞳幽深,缓缓伸手想推开木窗。
指尖一寸寸接近描有梅花的窗沿,晶莹如玉的手指在暗夜中显得分外突兀。眼看就要触上窗了,外面忽的起了大风,猎猎长风一扫方才的沉静,偕铺天盖地之势而来,愈演愈烈。风声呜呜如阿鼻地狱中百鬼齐哭,凄厉的声音穿透人耳膜。流红满天,群树尽折,长风似要撕裂一切,肆虐无忌,一下下击打木窗。
卿九画发觉不对,身形一闪急速后退,木窗早已抵挡不住猛烈**,“哄”的被撞开,重重反弹到墙上,巨风直扑卿九画面门,凛冽如同天山寒风,其中夹杂了一股天罡正气。卿九画躲闪不及,被罡气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飞起,后背撞上墙,缓缓滑落到地上。顿时只觉眼冒金星,喉间血腥味涌起,五脏六腑不停翻滚着,又似在油锅中煎炸。方才走火入魔,真气被锁,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虚弱的难以动弹。
她伏在地上,脑中飞速转过几个念头。这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挥出的掌力,即便是她身体不济,好歹也将《碧海明月夜》修习到了第四层,一掌能够伤她至此的人,只有炼士了。那一股天罡正气,绵里藏针,雄浑却似流水般无孔不入,也不知是哪一个炼士。
卿九画以掌支地,支撑着爬起来,手脚软的像橡皮糖。“我跟仪灵国肯定八字不合,这才挨了个边就平白无故受袭击,还是名动天下的炼士,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口里喃喃着抱怨的话,扭头看向窗外。外面依旧风声大作,吹得一片凌乱和寥落。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关窗休憩。电光火石之间,两道人影飞速从窗外掠过,身形一闪而过,快的几乎无法捕捉,只能瞥见黑色的影像,下一秒又立刻消失不见。
卿九画见此,沉痛扶额。原来是炼士之间切磋,伤及她这个无辜人士,又不能找人家说理,毕竟武功差距摆在那里。这一受伤,怕是要一段时间不能动武了。
她踉踉跄跄走到窗边关好窗户,途中还脚下一绊,险些摔倒。然后向着里床走去,走到一半,忽然一顿,转身走到桌边停下。她重新燃起熄灭的蜡烛,并用指甲划破手指,滴下两滴血在红蜡中。
蜡烛静静燃烧着,烛火摇曳间荡漾出满室光晕。温暖从内焰一直传递到整个空间。一缕青烟如姿态曼妙的舞女扭动着的纤腰,蜿蜒而上,在空中散开,无声无息潜伏到每个角落。卿九画一言不发地立在桌边,提起桌上的茶壶,又翻下扣着的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薄薄的白雾浮起在青瓷盏里,一水间绿叶漂动。她轻抿一口茶水,瞥了一眼对面墙上投映出来的烛焰,椭圆的一束在微微颤动着,幅度极小,旁边则是她的影子,时不时轻呵去漂在水面的茶叶。
过了一会儿,红烛烧得只剩一寸。蜡泪顺着蜡烛流下来,凝固成一滩。烛焰又晃了一下,幅度相较之前稍稍大了些。卿九画见此微微一笑,闲闲开口:“藏不住了?想逃?可惜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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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生只初见 (二)』
她将茶杯送至~边,轻抿了一~,见~后仍是没有动静,又开~道:“如何?还~我亲自去~~揪出你?”等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回应,她搁~茶杯,回~看向~~。正盘算着如何践行刚才的话,~~却轻轻搭~~沿。这双~指骨分明,线条优美,十指纤细修长,色泽比美玉仍~朗~。它指节弯曲扣在那里,~度极适宜,稍重一分就显太过艰难,稍浅一分则无法扣住细~的~沿。卿九画眼帘一抬,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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