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缘与生

“我妹妹，她……病情怎么样了？”顾誓拉住了从顾平病房里出来的医生问道。

“你应该知道她先在的情况吧，大概两三个月没有用药物控制了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得往省里医院里送。我们医院是容不下你妹妹这尊大佛了。”

当医生绕过他离开后，顾誓绝望了。他知道，顾平的病是治不好的，她得的是绝症，绝症如果能治好，那还叫绝症吗？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放弃。治好妹妹，一直是他的信念。也许，顾平是知道的，她离死亡只有一墙之隔，她不想拖累任何人，才会偷偷离开，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板仓。

顾平生在穗于这个小村。很穷很落后的穗于在顾平十二岁时引发了流感，病毒就在这小村里肆意传播开来了，有挺不过去的老人小孩在医院因抢救无效死亡。老人和小孩的抵抗力比较差，有很多同村人被隔离起来。但其中并没有顾平。顾平因为有强烈的不适征兆被提前送往医院。在医院治疗了半年病情总算稳定了下来却又在当天夜里发高烧，四十度的高烧在打了几瓶点滴后，终于被压制住了。可是，顾平还是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每次傍晚透过窗户看风景时，总会看见有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生会背着书包从沿着斑马线走过，有时耸拉着脑袋，有时会兴高采烈，笑颜在夕阳的背景下十分绚烂，未脱去稚颜的脸庞有点令人窒息的美好。

出院后，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小村。随后就随父母哥哥暂住在了板仓。十四岁时因跳一级上高一。十七岁暂住到A市时遇上成途，父母在建筑工地上从高架台上摔下来，抢救无效死亡，自此以后，只有哥哥相依为命。二十一岁时准备和成途私奔，却被成途的母亲拦了下来。二十二岁时被查出患有绝症。二十三岁时回到板仓。一直在想，自己似乎在人间走了一遭，却在大好年华时被唤回天堂，时间短得像没有开始好好品味生活是就要离开的小孩。

顾平**一丝苍白的笑容，说：“哥，我们不治了好不好，反正是绝症。我想出院。”

“不可以。省里的医院虽然治不好但可以维持你的生命。顾平，听哥哥的话，不要那么轻易放弃生命。”顾誓总是这样，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不曾放弃过。

顾平很感谢顾誓，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哥哥，每次遇到艰难的抉择时，总是会倒向顾平这一边。就像大四时，顾誓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在工作了一个月后，因为平时工作认真负责，被公司调往了另一个城市。当时的顾平还在读大一，平时身体就不好，所以家里的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顾誓打理的。顾平知道自己是哥哥前进的阻碍，坚持要顾誓不要为了自己而丢掉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可是顾誓还是坚决地递交了辞呈，丢掉了工作后，又到处找工作，碰了一鼻子的灰。那时的夏末就开始和顾誓交往了，几乎是每三天就有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搞得是鸡飞狗跳。顾誓处于中立地位，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女朋友。这时，顾平突然发现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已经有点被撼动了。但是，在一次吵完架以后，顾平在夜晚听到隐约的吵架声，仔细地听时，会听到顾誓说，她是我妹妹，你能不能让着她点儿，你们又不是仇家，至于这样斤斤计较吗？

苏时推开了病房的门，看见顾誓在那里，绕过他走到顾平面前，轻声地说道：“顾平，你不是说今天见那个人的吗？现在都三点了，迟到一个小时了。”

“那——哥，我约人了，我可不可以去？”

“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回你住的地方去了，路上小心一点。”说着，顾誓离开了。

房间里还剩下顾平和苏时，气氛有些尴尬，苏时走到窗前，静静地站着，瞳孔没有焦点，似乎在想些什么。

顾平下床后，躺在病**全身酸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背上包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时表情严肃，想关上门时被苏时叫住了，苏时说要送顾平去和成途见面。顾平没有反对。苏时骑着摩托车带着顾平一路上狂奔，风呼啦呼啦地分成两部分穿过身体身侧。静默了很久，苏时隐约地听见顾平在说“对不起，那天的事，我不该那么和那说话的。还有谢谢，我……有很久都没有看到哥哥了。”苏时只是深呼吸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希望顾平不要折磨自己，明明还有家人，也很想和他见面，却还逼着自己离开，只是为了不拖累自己亲哥哥。

顾平拂袖看了一眼手表想到三点半了，不知道成途还在不在。顾平下车后，走了几步，又忽的回过头，朝苏时挥挥手，问他“你在这里等我吗？”苏时点点头。顾平看到苏时的点头，又转过头走进了约好的咖啡厅，成途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不好意思，有事耽误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顾平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抱歉的意思。

“没关系。你还好吧。两年了。我在那件事过后就搬家了，一直没有对你说对不起。”成途说话时盯着顾平看，说完后目光又转移到桌面的咖啡。

一个小时过去了，顾平才从咖啡厅里出来，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成途在顾平出来之后才走出咖啡厅。

苏时拉了拉顾平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可是顾平却抱紧了苏时，苏时没有反抗任由她抱着。抱了很久，顾平的眼泪也下来了，苏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五点钟的扬湖大街有些热闹，不少人路过顾平和苏时身旁停下了脚步又匆匆离开。

顾平终于离开苏时的怀抱，眼睛却红红的。苏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摸了摸顾平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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