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子怔了怔，苦笑道：“我就知道,终究是会被你发现的。”少棠轻扬嘴角，摸着地道里风化的岩石壁，缓缓的前行。“往日的西厂都督果然非同凡人，居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雨化田紧跟在少棠身后，“那日凌雁秋乱剑割破我的喉咙，内力瞬间减了七成，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假死是唯一可以存活的方法。但是武功却也废了多半，只好从头学起。”少棠笑出了声，“哈哈，原来西厂大人也是怕死的。”“不怕死，只怕死后就再也见不到你。”

少棠的脚步顿住，回眸一笑，满是疏离。“此话怎讲？”“顾少棠，从五岁开始我便和师傅学武，白虎武堂就是我师傅一手建成的。武堂在江南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几乎每天都有比武。那天，师兄们跑来跟我说，来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从后院走到正厅，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脚都够不到地面，坐姿却笔直，目光凛冽。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帮她扇风的男孩，着实与我有九分相似。”少棠目不转睛的看着**，回忆起了那个每次比武就会跑前送后端茶倒水的身影。雨化田低着头，没有去看少棠的表情，继续独白一样的说着，那双曾经在黑沙暴中一样冷血的眼神，如今变得温柔，和落寞。“后来，那场比武中夺魁的不是七鹰帮的掌门人，也不是师父从小培养的大师兄，竟然就是那个女孩。十二岁那年，我告别了师门，一路向南。从百花怒放走到白雪皑皑，从暖色江南走到冰天北国，总是隐隐约约的总期望着遇见什么人。然而江湖这么大，再见一个人有多么不容易。”江湖那么大，等一个人又会有多难。“命运真的弄人。再次相见，周遭的环境很浪漫，金光闪闪，迷了我的眼。只不过她已然不是那个青涩的女孩，而我也变成了一手遮天的西厂大人。只不过我的匕首正抵着她的喉。那次的见面，我离她很近。近到可以看见她纤细的手因为紧握飞镖而突起的血管，近到可以闻到她特有的发香，近到，让我一瞬间明白了这些年想念的理由。”雨化田的声音越来越轻，有些秘密唯独不愿意让那个人知道，却又想要说给她听。

少棠摇了摇头，“想必雨大人实在太小看了我。自打你飞身接住了从楼梯坠落的我，我便知道来的不是他。风里刀两岁的时候就可以打出一套让前辈们赞不绝口的拳法，师父们都说他长大必定稳坐武林第一把金交椅。可是那年他从李子树上摔了下来，从此断了习武的路，更不用提可以稳稳落地的轻功。为了他的安全，我教会了他三种暗器，十几年来的江湖生活，让这三种暗器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中便会使出的招数。而与柳公子的对打中，你丝毫没有习以成性的招式。”雨化田愣住了神，良久，牵强的微笑：“果然，我十几年的想念，抵不过你们的朝夕相处。”女子又摇了摇头，盈盈一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面容有多么的近似，眼睛却是独一无二，模仿不来的。”“既然早就识破了我，为何拖延到今天？”

“只是自己骗自己，怕以后没了机会。”

“老板娘，怎么每次我问起卜公子你就说他不是你等的人呢，明明你对他就是情意浓浓，再说了，多般配的两个人儿啊！”小玉摆着餐具，又开始跟正在算账的顾少棠抱怨着她赶走了卜公子。少棠无奈的撇着嘴，小玉这没出息的丫头，雨化田离开的时候跑到这儿来哭天抢地的让她留下他，大吵大嚷的说着“要是卜公子走了那我也跟着走！老板娘你不要想我哦！”，到最后无奈的发现老板娘丝毫没有阻拦，自己又灰溜溜的背着一个空包裹钻回了房间。

那天临走的时候，雨化田敲开了顾少棠的房门。“顾少棠，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吗？没有人知道西厂大人还活着的消息，跟我回去找一个安静的庭院，过安稳日子不好吗？”见对面的人没有回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顾少棠，我争权夺势，以为有了锦衣玉食就会忘记那挥之不去的一抹记忆，以为站的越高，那些零星的记忆就会越小。然而，我可以单手把刀剑震断三截却面不改色，但是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就会隐隐心痛到皱眉。顾少棠，把我当做替身也好，当做看戏也罢。如果当初在屏风后面的我走向正襟危坐的你，如果我没有妄想过要忘记你，如果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们不是敌对，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你说过，如果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但是顾少棠，如果他回来了，请你这次一定不要再放手。虽然着实的嫉妒他，但是如果你没有得到幸福，我的江湖才是名副其实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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