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际,花树万千,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如一场花雨。
“春城无处不飞花,吟墨,我们可是到了?”绿荫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宝马香车,劲蹄在青石板上踏出脆脆的声响,在一片花雨中,如梦如幻。
“前面就是长乐门了,公子。”驾车的是一个青衣小童,眉清目秀,腰系环佩,俨然一个富家子弟。
“吟墨,你看这皇城与江南相比,哪个更舒服?”慵懒的声音自车内传来,珠帘晃动间,隐隐可见白衣胜雪。
“各有各的好,不过我猜,公子更愿意呆在江南吧,毕竟,离歌姑娘在那儿啊……”小童嘻嘻笑道,却被一支紫萧敲了一下,不由抱头叫痛。
“听说,梅林七侠都是公子杀的?”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在这花飞漫天的世界里显得醉人。
“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年少气盛,不听大哥的劝,独自下了江南,却不想差点连命都没了。”车内的白衣公子话才说道一半,便顿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咳。
“公子,你怎么样了?”听到那阵咳嗽声,小童忙探头入车,旁坐的女子递上药丸,如今的梵音已经换了一副面容,柳眉弯弯,朱唇点点,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水乡气息,完全不似从前。
“凌波仙子的那一掌太厉害了,养了三年还是如此……”运气用内力将药丸化开,白衣公子的声音中竟然有几丝难得的欣赏之意。
“她将你伤得如此重,你却年年清明都要去拜祭她,你这人到底怎么想的……”不满地嘟囔着,青衣小童并指点向他几处大穴,助他调理,“要不是我和阁主及时赶到,今年清明怕是要我为你上香了。”
“哎……我知道吟墨大人是个好人……”白衣男子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此时马车已经进了长安城,四下叫卖声起,茶楼酒馆林立。
“梵音,这里你最熟,你可知长安最好的酒馆在哪里?”白衣男子说着,目光停留在路边的朱楼上,那里,阵阵酒香飘然而来。
“这里最好的酒楼要算天香楼,不过公子如果想听琴看舞的话,最佳去处还是瑶月楼了。”看着身边的白衣男子,女子淡淡地笑了,十岁入长安,她虽贵为太子妃,吃穿用度和太子几乎无异,可是在李逸登基前,她都是被当作人质对待的。住在皇城旁的府宅里,每月都要进宫拜见她所谓的父皇和丈夫,只有五个侍女和三个侍卫。不过这也让她有了宫中人最奢望的自由,在入宫为妃之前,她都可以在长安城内自由走动,因此也对此地十分了解。
“不能去,你不能再喝酒了,楚云天。”吟墨决然地拉下帘习,挡住男子的视线,然后爬出车厢,驱马快行,不再理会车中的人。
“生什么气啊,我又没说要去,只是问问……”车内的人讨好地笑了,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喝两杯。
“现在没有离歌姑娘管着你,你是越发散漫了,在你伤完全好之前,休想偷喝半滴酒。”车外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车内的白衣公子已经没了声响。
楚云天微微瞌上了双眼,好似浅浅地睡去,他身边的女子透过缝隙看向窗外的街景,眼中的眼神几度变幻,最终染上淡淡的忧伤。
自隋文帝至今两百余年,长安作为一国之都,曾被几度翻新,景色秀丽,繁华奢侈,那“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景色不再是江南的独景,便是这相隔千里的长安城,也可见此繁荣。
此刻,夕阳西下,夜幕将落,星星点点的灯在长安的长街上依次亮起,夜色被点亮,长安的夜市,热闹非常。
“呵呵,就是这里。”收起手中的折扇,白衣公子在朱楼前站定。
“会向瑶台月下逢呵,这儿该是人间仙境。”看着门牌上朱红的大字,脸上有了玩世不恭的笑,白衣公子轻摇折扇,向楼里走去。
瑶月楼,如梵音所说,是长安城内最为上等的秦楼楚馆,楼中有来自各地的绝色美姬,只要你出得起价,你甚至可以求得来自波斯的金发美人一舞。此刻华灯初上,楼中已是人来客往。出入的都是穿金戴银的公子,美人如虹,月色撩人,正是良辰佳际。
“呀,这位公子里边请,欢迎,欢迎,”刚踏入门槛,便有一艳色女子迎了上来,是这里的老鸨,“公子是初到长安的贵客吧,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绝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公子中意谁?”老鸨上下大量这个异乡客,头冠绞金玉简,身着丝绸长衣,腰间佩的是上等美玉,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
“嗯……”白衣公子目光扫过楼台上的挂牌,落在了最上方的那个牌子上。
“是颜韶姑娘么?公子真有眼光,她可是我们楼的花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不是我殷娘自夸,我们的颜姑娘就是在那些王爷公子眼里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鸨笑了。
“给,我要见她……”往老鸨手中塞了一个锦袋,白衣公子已经往楼上走去。
“天……”开袋一看,老鸨愣了一愣,是百两黄金,虽然身居长安多年,达官显贵见过无数,可是出手如此大方的,还是头一回见到。欣喜之余,她亲自上前领路,引他到了二楼。
“公子好生休息,酒菜随后送到。”将他带至房前,老鸨满脸堆笑,退开了。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淡雅的清香和飘渺的琴声。不急不缓,不高不低,若那潺潺的流水,荡得人内心一片平静。
“公子稍坐,待韶儿为你呈盏新茶。”清幽的声音自堂内传来,铃铃悦耳,虽娇不艳。
“不必了,姑娘可否为在下弹奏一曲。”关上房门,白衣男子已经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不知为什么,在这间屋子内,他有些情不自禁地变得庄重起来。
“乐意之至,公子想听什么。”内堂的人没有动,单手调琴,问。
“梅花落。”
“此去要琴箫合奏才能达其效果,公子……”
“在下为姑娘伴奏便是。”抽出袖中的那管紫萧,白衣公子临窗而立,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箫声停了,琴声停了,有飞花飘落窗前,二人,都为说话。
“卿本佳人,何苦至于此……”淡淡地开口,声音中是无限的惋惜。
“沦落风尘本就是被逼无奈,公子不必为妾身惋惜。”内堂的人未动,只是声音传来。
“风尘女子亦可高洁清雅,姑娘才貌双全,单凭一身技艺便可红遍大江南北,又何必介入这修罗之地。”伸手接住一片飞花,白衣男子将它放在鼻前嗅了嗅。
“妾身不明白公子何意?”声音骤然变冷,空气中有什么不安的气氛在涌动。
“不必这么紧张,都是同道中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反倒是白衣男子轻松一笑,自窗边转过身来。
“你是……”内堂中响起了脚步声,一袭红衣缓缓步来,如血的红绸裹着妙曼的身姿,云鬓上的金步摇在烛光中折射出幽冷的光芒,紫纱蒙面,一双凤眼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衣男子。
“在下楚七,颜姑娘有礼了。”长身作揖,白衣男子面含淡笑。
“七公子?”听到那个名字时,颜韶的身子微微一颤,楚七这个名字在他们这一行里,差不多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他是冷月的顶级杀手,在二十四绝刹中排行老七,所以,道上的人都尊他一声七公子,此人从不以真面目视人,来无影去无踪,出手快而狠,喜穿一袭白衣,杀千人而滴血不沾,所以江湖人都称他冷面白侯。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文质彬彬的男子,颜韶眼中有了一丝惧意,“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让七公子不称意,要劳烦七公子亲自前来?”
“颜三娘言重了,在下来这里只是寻欢作乐而已,只是碰巧遇上,所以来拜访一下。”依旧是那样轻柔优雅的语气,却已是字字逼人。
“七公子有什么要吩咐三娘的吗?”
“楚七此番无意与三娘为敌,只是这段时间在下和朋友要在这长安城中办点事,三娘若是不出手阻挠,那便一切好说,不过,三娘若是插手此事,就不要怪我楚七不讲情面了。”淡淡说完,一袭白衣已经不在原处。高阁上只余下红衣女子和孤寂的月色。
“小姐,这个楚七很不好对付么?”阴暗中有一个身影渐显,是一个娇小的女子,一身黑衣融合了身后的夜色。
“他不是你我能动得的。”叹了口气,红衣女子看着窗外的飞花和弦月,“逸主子有什么吩咐么?”
“查清他们此行的目的,如果可以,杀了梵音。”一字一句地传达,娇小女子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
“真的要动雪妃了么?他还真舍得。”想起那个身姿轻盈,舞蹈翩跹的女子,颜韶眼中有了惋惜,她曾在朱雀大街上见过她数次,那时候的她还未入宫,整日在长安城内游玩,看似是那边的天真烂漫,快乐无比,其实颜韶知道她不快乐,她能从那个女孩眼中读出寂寞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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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无声空寂寥』
“真是的,又趁我不在跑出去喝酒……”月凉如~,星辉尽洒在青石台阶~,也落在了青~小童的~~。此时已近亥时,却仍不见楚云天的踪影,~墨一个人坐在门前,一脸怒气。“早知道就不该听秋老大的话,像他那种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我就不该管他……”~墨看着幽长的石道,不~地~怨,三年前楚云天在和凌~仙子对决的时候~负重伤,是他去给他捡回了半条命,可是却仍然留~了病~,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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