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一家进局子，我觉得挺新鲜，也跟着去了。尚不知鬼界是否也设置了此类机构，也不知人间设置这个机构究竟何为？罗飞多嘴，好像并没有犯什么大忌，就进去了；还听说有人在网上转帖，也被跨省了，看样子，局子的任务是封口。鬼族相互之间几乎不来往，更少见多嘴的，要局子也没用的。

到了一间屋子，人家门一关就走了，说天亮上班后再处理。罗飞急忙给大马打电话求救，大马那边骂：“你个死猪，真是脑袋进水了，啥话也别说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先老实呆着，上午我想办法。”

罗飞又打电话给韩丽诉苦，意思是为了她才弄成这样的，韩丽倒是不骂，安慰罗飞一番，最后安排罗飞别再管闲事了，自己想办法出来吧。说完挂断，罗飞泥人一样听嘟嘟声。

一家三口开始相互埋怨，这人啊，没出事的时候，个个都是力挽狂澜的英雄；等出了事，又个个成了诸葛亮，拼命找马谡，拿别人的错误掩饰自己的疏漏。埋怨到天亮，都没了精神，三口各自靠墙迷瞪了一会。

大马气坏了，罗飞也就是小混混，凭他自己，少不了被上纲上线关上几天，附带罚金。被韩丽的小狐狸眼儿一迷惑，就自不量力，要充当大侠，真是可笑又可悲。大马动用了治安大队的关系，将他们一家三口保了出来，夜里又花了大把银子犒劳出勤的警察。

结果呢，罗飞刚出来，见大马就吹：“要不是老妈拦着，我的菜刀都举起来了，杀个天昏地暗，那才爷们呢。”

大马不屑：“你啥时爷们过？与他们比爷们，你有几个脑袋？”

罗飞的回答干脆而坚定，让大马眩晕：“为了韩丽，死也值得。”

事实上，大马已经了解了不少真相。陆河果真不是韩丽的什么表哥，他已婚，并有一个五岁的女娃，老婆和女儿就在市区住，韩丽却隐瞒了，之所以这样做，是怕别人找到陆河的家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陆河的情人。她一年前跑广州，也是因为事迹败露，被人家老婆追着不放。陆河的死讯，是其他朋友透**去的，这韩丽不顾一切地跑回来，如果是旧情难忘，也算个重情女子。也许陆河本来就占据了她内心，这一死，她更没心理别人，施展温柔的目的不过是想寻求怜悯和帮助。

罗飞听后很不服气，他觉得韩丽对自己是真心的。进了局子后韩丽的冷淡，罗飞也不认为那是绝情的表现，一个弱女子能帮什么忙？

大马叹息真是个冷娃，这样的憨蛋一旦动了真情，就会鬼迷心窍，走火入魔，九牛拉不回头的。既然不听劝，也只能警告他少管破事，提着菜刀上战场，除了挨枪籽，没别的好处。

离开的时候，大马叫我一起回去，说道士折腾了一上午，昨天滚蛋了。

我又喜又恨，这家伙终于来接我了，罗飞这里真的不好玩。那小鬼怎么办？他还没找到好人家呢，步步不离地跟着我，就像没娘的娃。看他那可怜相，我居然动了恻隐之心，带他一起离开尿臊屋。

大马路上嘟囔，陆河的死可能与一笔业务有关。他从一个马仔混到业务经理，也历经了枪林弹雨。出事前，三家公司争夺一桩拆迁生意，而陆河所在的公司把握性最大，假设因为这桩买卖下黑手，也不过是对手敲山震虎的伎俩，当然也不排除灭掉得力干将，消弱执行力的图谋。理由很简单，三家公司的后台相当，而且幕后老板顾及到政治因素，都不会堂而皇之地走向前台。干掉陆河，就等于砍掉对手的一条大腿。这家公司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更得力的前锋。

大马讲的比较笼统，我却明白了大意，好像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大马打开音乐，是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大马继续说：“案件的突破口就在另外两家公司上，但他们都是隐身公司，租一间写字楼，挂羊头卖狗肉的，没有明显的可以查找线索的招牌，弄几个人，做着所谓的咨询业务。我老爸拿地皮，很多程序都由此类公司经手，他们包装结实，结构严密，不到最后拿标书，你根本弄不清后台的来路。想找他们，困难不小。”

小鬼悄悄问我：“大哥，他叽里咕噜说啥呢？”

我捣了一下小鬼：“大人的事情，你别多嘴。”小鬼乖顺地合上了嘴。

大马又说：“还记得那个哑巴陈洁吧，就是被你吓晕的那个。我有确凿证据，可以断定她和陆河或者陆河的公司有联系。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丫头，听不见，说不出，却纠缠着复杂的社会关系。可惜我和哑巴沟通不了，我还是希望神仙能帮我，但我们之间语言不通，交流不畅，你还装神秘不显形，纯粹是为难我，打击我的鸿鹄之志。既然她有天眼，能看到你，我希望你做桥梁，帮我从陈洁身上找到一丝线索。”

提到陈洁，我心跳加速。大马能创造机会，让我接近她，也是不错的差事呢。我急忙给了大马提示，证明我的存在，表明我的立场。

大马突然笑起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嘲笑，老娘托人打听到榆中山上一道人，就开车接来，那东西进门就乱烧乱砍的，还牛逼哄哄大言不惭地保证已经抓到了你。你本来就是神仙，是他祖宗呢，他凭什么能抓你？也就是混俩银子花花，狗屁不通，屁事没办，就溜了。大局为重，咱们先别计较，等水落石出后，我带你去好好收拾那个破道士。”

那破道士根本不入我的鬼眼，我此刻急切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见陈洁呢？于是就问了一句：“晚上能见陈洁不？”

我这一问不要紧，Q5像一片枯叶被烈风带了一下，猛地一抖，横斜在路中间。大马猛回头，瞪大了眼睛：“刚才是你在问话？是不是啊我的神？”

我也被惊吓，大马果真听到了我说话？就反问：“真的听到了？”

大马青筋爆裂，发疯似的点头：“听到了，瓮声瓮气的，但听清了，就是看不见。”

小鬼赶紧捂嘴。我努力压制内心的欣喜和恐慌，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面的喇叭已经吵成一团，千夫所指，就是大马的车。我突然心生怪异，伸出头去，冲后面大喊：“吵啥吵，老子没驾照，启动不了，你们急着投胎啊。”虽然我用尽了全力，也毫无效果，喇叭照旧。这个比较解恨的试验证明，别人还是听不到我说话。按老鬼的说法，那大马属于哪一类呢？

大马惊慌的乱摆方向，好不容易才将车停靠在路边树荫下，回头继续和我探讨：“你究竟是神还是鬼？我大马鬼神都无惧的，但希望你坦诚相待。”

我犹豫了。据说人类怕鬼，却敬神，如果我是鬼，大马会不会吓死？如果我是神呢，他估计一样是死：激动而死。如果我告诉他车上有两个鬼呢？后果是不是很壮烈？于是我也学会了TVB版的饶舌：“其实呢，呐，奶奶告诉我，神神鬼鬼，所谓神鬼不分家的。呐，有时候，你将全部希望寄托一个神身上，可他也许就是个鬼呢；有时候呢，你努力躲避的鬼呢，也许是个能帮你消灾避难的神。我现在的处境也很微妙，身份也很难确定，呐，就看你怎么看了。其实呢，无论是鬼是神，我们合作这么久了，也算愉快的拍档，而且后面我们还有继续合作的必要，所以呢，你就不必太明白我究竟是鬼还是神，因为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神。”

大马哈哈一笑：“神仙也喜欢看淮秀帮的视频啊？我不管你是开心鬼，还是索命神，只要不玩我就行。好，我们三个一起玩儿，陈洁能看见你，我能听见你，你又有隐身术，我们一起玩儿肯定无比刺激。走，现在去找陈洁。”

大马飞车的时候，小鬼弱弱地询问自己怎么办，我暗示他暂时别暴露，跟着我混，吃香喝辣的，遇到好机会，就帮他上一个贵人的身。小鬼来了精神，跳了起来，因质量太轻，险些被窗外的风卷了出去。

大马抄小道，想避开下班高峰，结果被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并排坐了很多老头老太太，如一道大坝，截断了来往的车流。他们身后高高挂着一横幅，白布黑字，比挽联还恐怖，上面写着“还我河山，保卫家园，讨回公道”，每个字都无比暴烈，惨不忍睹。

大马伸头问一路人，人家说：“中午堵的，一个老家属区要拆迁，据说拆迁费太低，住户不干。”

我一头雾水，怎么到处拆迁，大家都住的相安无事，干嘛要折腾？

大马故作深沉：“一个城市的发展史也是一部血泪史啊。”

左突右冲，好不容易到了残联，幸好没迟到，大马自己先上去征求陈洁的意见。趁这个工夫，我要求小鬼描述一下我此刻的外观。小鬼说，你影子发黑，轮廓清晰，身板也慢慢厚实了一点，能分清手脚了，但五官模糊，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鬼。还有一点，不知是不是很关键，你**衣服，但不仔细看，要害部位也不会走光的。站立的时候，千万别看美女，不然有了反应，弄出了三条腿，就**乍**。

我取下座椅的靠巾，围在腰上，小鬼摇头：“这个不行，你一下车，人们看不到你，却能看到一条白布在移动，那不更恐怖？再说，万一有好事者用火点呢？”

那只好玩鬼体行为艺术了。还是担心陈洁会看见，很苦恼。突然发现小鬼居然是文艺青年一样的长发，赶紧取一把剪刀，于是，小鬼的青丝就紧贴着我的**，做了我的遮羞布。

虽然陈洁镇定了半小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神色慌乱地走了出来。坐在副驾驶位置，她始终不敢回头。到了一家酒吧，陈洁紧挨着大马坐，我和小鬼挤一条沙发。前十分钟大家都很尴尬，没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唯见大马手脚慌乱，不停地梳理额前的乱发，不停地擦汗，不停地偷看陈洁。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宽慰陈洁别怕，我们是为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聚在一起的，按照政治术语来讲，我们已经是同志关系（与基情无关的）。

奇怪的是，没看到陈洁启齿，却听到了她的话：“你们俩都是鬼？”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