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就老板娘一个女人和刚进门来的她。他们抖着身上的衣服。王招弟尽可能把孩子往火炉边上推，想让孩子们多暖暖。两个孩子也不象第一天上路那么怕生人了。小伙计热情的上前来招呼他们。有的客人吃好了，叫伙计引领着，去房间休息。

正好空出一张桌子，李大胆一家就去坐下。有几个男人因为喝了酒，胆气大了，就大咧咧的看王招弟。王招弟是个本分女子，把头低了下来。李大胆拉她坐下。店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是风霜。脸上的纹络里都是灰。这火也不能多烤，在冷的地方待久了，一会脸就会痒得难受。

小伙计对新进来的客人很热情，一会收钱算帐，一会儿擦桌子添水。车把式把马拴在马棚里，这里的草料是备好的，结帐的时候，按马数量算。他给自己的老马多加了一把料。老马喷着粗气。料理好马，车把式抖了抖衣服，在马棚里也看到今天那个年轻车把式的马。看来他早到了，这会儿可能都睡了。车把式在门口跺了跺脚，把鞋上的雪抖掉。拉门进屋了，屋里真暖和，里面有几个老客好像认识他，他和他们打了招呼，没人叫他喝酒吃饭，因为这一路上都是顾主出钱吃饭，怎么能拿人家的钱，做好人。他熟络的说：“老板娘，给我们一间房，要最便宜的，给下五碗热汤面。”老板娘没答理他，还在做自己的事，小伙计忙应了一声说：“马上好！”小伙计也不多问，看这家顾主的样子，也不像吃肉面的主，所以也不问，这就是察言观色。

王招弟面有难色，并不情愿的解开小袄。从里怀贴身的小衣里拿出钱来。她这一掏，就有几双贼溜溜的眼睛往那里看，虽然看不到，却可以相像。裤档里就有支帐蓬的。

李大胆本来是个豪爽之人，这一路上王招弟一直这个样子，让他有些失了面子，脸色就沉了下来，车把式装做没看见，顾主一般都是穷人，不穷谁上这地方来，有钱人来也不坐马车，开那种铁家伙。那东西不吃草，喝油。不知道拉不拉屎。还有些是坐那种带蓬的四马拉的马车。

其实他够省了，不抽烟不喝酒，他不是不喝酒，他觉得大家都不容易，能给人省点就省点。一路上王招弟拿钱出来一直不太情愿。老把式也不见怪，这个地方常年来回跑，他从来没见过大方的客人。王招弟拿出钱，不太大声的说：“下四碗面就行，我不吃。”

李大胆瞪了她一眼，王招弟没往下说。一会儿小伙计把五碗面端了上来，把面放下后说：“汤管够。”意思面汤可以再要。那边有个客人喊：“伙计再加点热水来。”小伙计说：“来了，您光要水的，也要给热水钱。”

有的人一路上都吃自己带的饼子，不吃店里的东西，所以他们的热水也要钱的。面汤里没什么油星。面却给得实在，上面还有几根干菜叶子，青菜这地方一年四季都少有，几根干菜看着很稀罕。真香，对于一天没喝一口热水，没吃一口热饭的人来说，太美了。女儿李梅儿吃得不多。娘俩一碗就够了，王招弟把女儿那一碗端起来，多多的往老把式碗里夹。这样老把式就不会再要一碗了，把剩下的都扒到老公碗里，她把自己的那碗面拨到这个空碗里。给女儿多些自己的少些。儿子李大圣的饭量快赶上他爹了，不有句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吗？”李梅儿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女儿胃小，一直吃得都不多。还剩下一点，王招弟也都倒在老公碗里，她也没吃饱，可这些年习惯了，在家的时候，也是男人吃**吃稀的。一家人都指望着男人。只要他活着，她们一家就有依靠。王招弟吃完了面，又叫加了两回汤。她不是怕亏了，是饱不饱水上找。老板娘穿着油渍渍的土布袄，低头不停的数着手里的票子。指使着小伙计做这做那。

听到外面有很多马蹄零乱的声音。不是一辆马车就是四辆马车又来生意了，门一下拉开了，进来几个人，这几个人看着跟这地方真的太不搭了。男的穿着一样的衣服，不是军装，手上拎着很漂亮的箱子，年青帅气。一个女孩子就更不一样了，穿得的衣服他们根本没见过。头发不是直得，像花一样。这么冷的天也不包着头。

他们很大方的走进来，那女孩子并不像常见的女人那样唯唯诺诺。很大方的跟旁边的男孩子说：“林胜风你们家这地方太落后了吧！我都后悔来了，你说你们家这里多好风景多美。这里连厕所都没有。”

林胜风说：“秦书晴过了这里就好了，我们家还是很好玩的。”另一个男孩子说：“别聊了，快叫他们弄吃的，我饿死了。”他们几个旁若无人的说着。周围的人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刚才还喧闹的屋子一下子静了，那几个老客，筷子停在那里很久了，秦书晴也发现了，她扑哧一下子笑了。她这一笑，把整个冬天融化了。两个男学生看傻了，屋子里的人也看傻了。

老板娘也是一个眼观六路的人，看出他们与众不同，亲自来接待的。林胜风说：“要两间最好的房，给我们下点面，加牛肉的。”老板娘面有难色的说：“牛肉面有，可上房我们只有一间。”秦书晴打了一下男孩子说：“你也太迂腐了，我们都是同学，四个人一间有什么关系。”另一个男学生说：“就是，我就是看不上他的少爷相。这里的上房能有多好，能跟上海的比吗？将就一下就算了。我的林大少爷。”林胜风本想再说什么，后来就住嘴了。

吴少亭把马拉到马棚里，他也三年没回来了。自从跟少爷一起出来，他就没回过家。老爷对他们一家有恩，父亲在林府当管家，老爷让他陪少爷在省城里读书，也给他一份学费，他和少爷一起读书，他有分寸。虽然一起读书，下了课他就是下人。他从来不穿校服，他能读书就很不错了。还可以学习功夫，少爷不能吃苦，只有他坚持下来了，后来师傅去当兵了，师傅临走的时候，把招式要领都教给了他，他一天也没落下。这次。其实少爷还不想回家，主要是秦书晴总听他们说家乡的风景，就想来玩，正好寒假。同来的还有校长的儿子杨小豪。年青人就是喜欢在一起。少爷为人很好，就是有些懦弱。从来不欺侮他。他对少爷好是真心的。并不因为他是少爷。

这家店也没个招牌，其实也不用招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么孤零零的房子摆这里，傻子也明白吧！建这个房子的人一定是个聪明的人，一定是算好了路程，如果不在这里休息，那就要再走一天才能再见到人家。吴少亭拉开门也进了屋。小伙计知道他们是一起的，先进来的几个哪个也不像是车把式，只有这个小伙子还像些。吴少亭走到几个人的桌前，吴少亭说：“少爷”刚说到一半，杨小豪说：“你就不能少爷长少爷短的吗？”秦书晴也插嘴说：“就是，吴少亭这么多年你的书都白读了，人人平等。”吴少亭轻描淡写的说：“我本身就是下人，对少爷好是我心里愿意的。”

一会儿面送上来了，没人再去辩论平等的问题了。四碗面里面都有肉块。秦书晴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吴少亭。她说：“不想吃肉。”吴少亭把肉夹起来放到另一个同学的碗里。说：“杨小豪吃吧！”

秦书晴白了他一眼，一推碗说：“我不吃了。”然后叫：“老板娘，打一盆热水送到我房里。”老板娘忙说：“热水要钱的。”秦书晴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钱丢过去说，这个够吧！余下的赏你了。那张钱能买十碗带肉的面。

王招弟心疼的要命，那不是她的钱。老板娘脸笑开了花说：“好好要多少有多少。”

几个人吃完了，小伙计引他们去住的地方了。吴少亭跟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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