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控制马儿，与语嫣齐头，低声耳语，想要同语嫣骑一匹马，重温杏子林之情。语嫣指指虚竹，他是个老实人，不好在他面前答应，段誉只得嬉笑作罢。三日后，一行人来至延州府保安城，但见城池破败，防守松弛。公主手指城垣道：“昔年大宋副指挥使狄青将军便是在此处抗击我西夏大军！数次以寡击众，是我西夏二十万大军劳师三年，寸步难进！”语嫣当年为了慕容复，不止精读武学典籍，且通熟历代史书。接道：“传言狄汉臣绝世神功，宇内无双。且生的面容俊美，害怕这面貌不足以在疆场上威震敌胆，每次上阵都要戴上青铜鬼面。不知是真是假？”段誉道：“不错！此举效法的是晋时兰陵王。呵呵！不知要长得如何美貌，竟要戴上面具才能不被敌人轻视。”公主笑道：“皇爷，你错了！”段誉怪道：“嫂子何出此言？”公主道：“狄大将军虽然武功绝世，声威显赫，但是他出身贫寒。曾经代兄受过，做了流放的囚犯，发配去守边疆。是个脸上有刺字的囚卒。他戴青铜面，是为了遮挡刺字。”段誉道：“原来如此，大宋向来重文抑武，从一个发放的囚卒，到指挥天下的统帅，狄破虏当真了不起。”公主听到破虏二字并不在意，道：“我西夏虽被狄青所拒，但实在佩服狄青的为人，此人文韬武略，且为官清廉，与士卒同甘共苦。堪为历代将士的楷模。自元昊皇帝以来，西夏儿女未有不知狄青其人者。”段誉：“可惜，大宋有武将而不用，宋夏议和后，便将其投闲置散，令此千古大将郁郁而终。”说罢不胜感叹。公主和语嫣亦是叹息不已。三人聊得情景交融，不亦乐乎。倒把虚竹等五个不虚心向学的历史文盲晾在一旁，似听天书一般。

这一路上闲话少叙，六匹马脚程甚快，路上也算太平，不旬日已经接近雁门关了。在这边疆北关，倒有不少毛贼剪径，遇上几伙，都被段誉虚竹轻松料理了。这几多人没长眼睛，连他二人也敢打劫。还有几个贼人大胆，口出污言秽语，调戏女眷。怎不把段氏父子惹恼？遇上虚竹，自然是先以手法制住，再以《金刚经》或《法华经》教其忏悔，痛改前非。苦头是吃少了，可把耳朵折磨甚重。遇上若谷，也不外如是。纵然是段誉盛怒出手，也不过是废去武功。而遭逢段飞的七八名盗匪，却尽皆殒命。段飞并非恶人，只是这伙贼人竟敢对母亲和妹妹口出污言，在段飞来看，自然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所以心中虽隐隐觉得出手太重，手上却是不留半点温情。段誉见了，颇为不喜。

段飞杀伤了许多人，其他的贼人自不敢再来相犯。段誉却在马上嘀咕起来：“飞儿出手伤人，毫不留情，一点也不像我。哎呦！不像我像谁？语嫣可是天真善良。糟糕！该不会是像大、大恶人吧！”自己虽然不愿承认，可段延庆终归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飞儿像他也不出奇，那是他爷爷。可是如此一来，飞儿可不成了小恶人？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可他万一真成了小恶人，我也不能饶他！语嫣那么疼他，我这么做岂不会伤她的心？唉！”想到这儿，不禁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敢看语嫣。又一想：“不对不对！飞儿出手惩治的是恶人。虽然以暴易暴不是好事，但是除恶即是扬善，他是我跟语嫣的孩子，我怎么能净往歪处想！这样才真的伤了她的心呢。该死！该死！”众人见他愁眉紧锁，一会儿喃喃道：“不可，不可。”一会儿又道：“不对不对。”一会儿又叫：“该死该死！”一时皆感到莫名其妙。惟有王语嫣嫁他多年，知道这呆子犯起痴来，便如孩童一般。有心想：“他却只会为我犯痴！”不由觉得自己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且说众人行到雁门关，此时因辽军不再侵宋，关防盘查便宽松了，且不禁汉辽民、商往来贸易，而两边军队打草谷的恶行也收敛了许多。这一切到头说来，还应该归功于萧峰。众人出了雁门关，行至乱石谷，只见乱石依旧，物是人非，段誉夫妻和虚竹夫妇都不胜感伤。

语嫣抚着一块大石，石上刻痕犹在，语嫣道：“记得当日在杏子林，听智光大师说萧大哥的母亲便是葬身于此，而今萧大哥，应该是陪着他的母亲吧。”想起去世的王夫人，不禁抽泣落泪，段誉前来安慰，道：“萧大哥命苦，他自幼变没了娘，还要受这些个委屈！”又想起自己的娘也死在自己眼前，爹爹段正淳更是含恨自杀。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那大恶人段延庆才是自己的亲爹。想着想着，竟也要哭。虚竹赶来安慰，忽然想到他们都在伤痛亲慈去世，而自己自幼出家，不知道爹娘是谁。好容易知道了，不过片刻，双亲皆惨死眼前！自己从小到大，竟从未尝过半点亲伦之情。不由得自哀自叹，真个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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