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终于渐渐消退，我仍然直盯着满室黑暗，全无睡意。

“咣当”一声门响过后，奕詝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前停住。

黑暗中，一股浓重的酒气窜入鼻中，我微微皱了皱眉，没言语，只定定地瞧着他的身影。

他俯身接近我，将微凉的手掌覆在我脸上，动作轻柔地抚着我的脸，口中喃喃道：“兰儿，我的福晋，不管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始终是我的福晋，永远都是。”说完又在我额上轻吻了一下。

我心中一动，不觉开口轻唤了他一声：“奕詝。”

他的手微微一僵，声音冷冷地道：“你是四福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我想问他去哪儿，想挽留他，但所有的话都哽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打开房门，身影在门口停住，没转身，“你……”片刻后轻叹了口气，掩上房门径自离开了。

我忽然笑了，笑得嘲讽，笑得苦涩。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低落的心情，不是为在乾清宫时的难堪，而是为他当时冷漠。可是，我这段时间所做的，不正是为此么？现在，不正是如我所愿么？

我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明白。

我闭上眼睛，想睡，却始终无法入睡，辗转反侧至天将放亮，仍不觉困，索性便穿衣下地，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打开房门出去了。

冬日的清晨，一层浅淡的雾气笼罩着整个院子，院内光线很暗，屋顶、树梢及地面、花草上全都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若在午时，这片白定会很刺眼，但此时，被周围灰暗朦胧的光线所衬，这片白甚显柔和，十分赏心悦目。

我踏在厚厚的积雪上，随着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轻响，缓步走入院中。

我深吸了口气，冰鲜清爽的气息瞬时沁入心脾，使我精神一振，不由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我打开双臂，缓缓舒展身体的同时，轻轻闭上眼睛，贪婪地感受着此刻的舒爽惬意。

没过多久，回廊上忽然传来一声门响。我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奕詝刚从秀珠房里出来。

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形一顿，接着便快步朝我走来。

我定在原地，待他走到近前的时候，不太自然地冲他点了下头：“早。”

他一脸迟疑地看着我：“兰儿，你……”

“新年快乐！”我打断他，勉强冲他笑笑。

“我……”他俊面微红，面露尴尬之色。

我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垂下头轻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他没动，也没说话。

我转身离开。

他在我刚踏进屋门时追了过来，“兰儿。”一把从背后抱住我：“是我不好，别生气好么？”

我没答话，脑中满是他刚从秀珠房里出来的画面，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只想挣开他。

他收紧双臂，“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昨儿个我不该跟你怄气的，不但在大殿上不帮你，而且回来还，原谅我这次好么？”

我被他越收越紧的手臂勒得快喘不过气了，又挣脱不开，便轻声央求他：“你先放手好么？”

“兰儿，我保证……”

“求你了。”我打断他：“先放手好么？我……”话未说完，忽觉身上一松，接着眼前一晕，人已被他扳着肩转了个方向。

我被他扳得有些头晕，因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忙低下头，闭上眼睛，暗自缓了缓，待感觉好些了才抬起头来，却见他正紧盯着我的双眼，一时只觉有些心慌，便重又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俩如此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轻声开口道：“昨儿你走了之后，皇阿玛说你身体未愈，恩准你今儿个不用前去磕头拜年了。”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

“后来，皇阿玛说要再指个侧福晋给我。”他说着轻叹了口气，“我不要，惹得皇阿玛当场大发雷霆，亏得皇祖母帮忙周璇，皇阿玛才松了口，但也只是将侧福晋的名份改为格格，说是等过了年，着内务府挑好日子便送进宫来。”

我垂头不语。

“你……”他气结，深吸了口气之后，又接着说：“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么？”

“说什么？说祝福你？”我苦笑，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了，“还是感谢你又一次为我而惹怒皇阿玛？”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我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应该可以理解，所以便不再说话，只是平静地迎视他，等他开口。

片刻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从寿康宫回来之后，一直都是为此怨怪我么？”

“怨怪？”我知道他理解有误，正想开口跟他解释，却听他轻笑了一声，不由一愣。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也该明白，这事儿全因六弟而起。”他语气忽然一转，略带嘲讽地说：“不过，昨儿个我可丝毫没瞧出你怨怪他来，若不是我过来打断你们，还不知你们要眉目传情到什么时候儿。”

我想起昨天去乾清宫赴宴之前，他在我出门前后的表现，原来竟是为此，不禁摇头笑了笑。

见此，他忽然皱紧双眉，双手紧紧扳住我的肩，“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承认了么？”

“你让我承认什么？”我无奈道：“承认我始终都不曾忘记过他，跟他眉目传情？如果你所指的是这个，那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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