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红颜知己

我的未婚妻叫李燕，我在受伤的前一天刚刚给她去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可能要推迟一个多月才能回青岛，原因是毕业和分配工作的日期往后推了。两个多月过去了，她没有再收到我的信，就来我家打听，恰巧看到了贴在门口的告示，就推开门连声呼唤我，听到声音我就知道是她来了，我稍一犹豫就迈出了里屋门槛，看到她愣在那里，顿时让我感到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李燕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注视着我问道：“你是三哥！你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啦？”

我很快平静下来，强做镇定地回答：“燕子。我是三哥，你先坐下吧，容我慢慢地告诉你。”

我把受伤和治疗的经过以及预后给李燕做了简单的介绍，看她泪眼汪汪，哀伤哭泣的样子，我的心也在流泪，我强忍住泪水说道：“燕子。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再说光哭能有什么用？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已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你我还是面对现实吧！我不希望拖累任何人，尤其是不愿意拖累你，希望你我的关系今天就能做个了断，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只把我当作你的三哥好了，或者把我当成一个曾经相识的熟人也行，或者干脆就当我已不存在了，……”

“你说什么呢！？”李燕一边用手绢擦去潸潸滴下的泪珠，一边安慰我：“你不要这样想，你不是还在治疗吗？身体不是还在恢复吗？你要有信心，将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呢！我愿意等你，等你有工作了，无论你身体恢复的怎样，我都会和你结婚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医生们已经给我下了结论，不可能完全恢复了，残废是肯定的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半身不遂，步履艰难，再加上头上和下巴的疤痕，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身强力壮的三哥了！我已经失去了被爱的资格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我现在考虑的是怎样治疗，和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将来能不能工作，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你说等我、与我结婚，这已经是不现实的了，因为咱俩已经不般配了，我配不上你了！我已经想开了，我们做个普通朋友就行了，或当做一般熟人也行，因为我不想害你，这样我才能心安，对我养伤也有好处，……”我还说了很多，有些语无伦次。

李燕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不同意与我改变关系。“我从小就把你当哥，当成比亲哥还亲的哥，咱俩确立关系都三年多了，怎能说散就散了呢！你遇上了灾祸，我马上就变心，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只好说道：“是的，一下子是不容易转过这个弯来的，以后可以慢慢地考虑，你应该这样考虑一下，如果你嫁给了一个残疾人，人们会怎样来评论你，你会不会被人嘲笑？你的家人是否能接受得了？……你把我的情况给你父母和二哥说一说，听听他们的意见，这段时间先不要再来看我，让我平静平静，你也冷静思考一下，好吗？”

李燕与我道别时拥抱了我，而我再也没有信心亲吻她了，只是轻轻的与她贴了贴脸，脱口说了句：“燕子，三哥不会忘了你的，谢谢你来看望我！”

这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但李燕却立即亲吻了我，送给我一个苦笑，留下一句：“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没那么容易把我甩掉。”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自己无法忘却李燕，夜深人静时，李燕那美丽的脸庞，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有那深情的话语，令我思绪万千，难以入眠。我内心希望她常来看我，而理智又让我觉得她不来看我为好，我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心境而不能自拔。

三天后的星期天下午，李燕的二哥李浩前来看我，他告诉我：“燕子回家后老伤心，爸妈劝她说‘你三哥说的对，就照他的话办吧！以后就当他是你亲哥，逢年过节时去看看他就行了！’可她不听劝，昨天就要来，还买了些东西，我妈不让她来，让我今天给捎来，这些苹果还是我妈买的，希望你好好养伤，先不要多想。”

我说：“替我谢谢大婶，请她放心！我对燕子已经把话说透了，她会慢慢想开的。你回去再劝劝燕子，就说我不想再见到她，见了她会不高兴，不利于养伤。”

李燕并没有听我的劝告，更不理会她父母的态度，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看我。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春节，这期间燕子频繁地往我家跑，使她的父母很忧虑。正月十六那天，李浩陪大婶来看我，大婶问我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说燕子来看我，只是和我说说话，帮我干点家务而已，没有再谈感情上的事，我现在只想疗好了伤，尽快回油田找工作去，只要回了油田，我就不会再与燕子有联系了，我请大婶尽管放心，我还说：“燕子已经二十岁了，虽然还没有工作，但人长得标致，还是很好找对象的，应该尽快给她介绍个对象，她有了对象就不会再往我这里跑了。”

大婶连连叹气道：“高中毕业都一年多了，不给安排工作不说，还老动员下乡，没有工作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漂亮也不能当饭吃不是！原指望你俩赶紧结了婚，她就不用下乡了，谁料到现在这个样子——咳！”

清明节那天，李燕来告诉我，她有工作了，被分配在国棉X厂。是她姨夫的侄子托他的战友帮的忙，他的战友在“Q革委会”里当军代表，正好能帮上忙。上个星期天，她与她姨夫的侄子见了面，因为有亲戚关系，她称他为表哥。表哥姓周，是个军官，二十八周岁。

看她介绍情况时羞羞答答、眼神游离不定、欲说还休的样子，我就明白了，我尽量让心情保持着平静，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他是你父母托人给你介绍的对象吧？什么情况，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他今年可能转业，想留在青岛工作，就必须在青岛找个对象结婚，否则，转业时就不能留在青岛。我父母都答应了人家才叫我去见的面，才告诉我是他帮的忙，我才有了工作。要是不去见面说不过去，我去是去了，但没有表明态度，我说需要考虑考虑再给他答复。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叫什么名字？”

“叫周文，文化的文。”

“他长得怎样？”

“长得挺壮，和你差不多高，相貌一般吧！我没好意思仔细看。”

“这不挺好的吗！你还要找什么样的？”

“可我不想找对象！”

“可你早晚是要找对象的，再说人家还帮你安排了工作。”

“可我不喜欢他，一点感觉也找不到。”

“因为他的帮助，你才有了工作；因为你能嫁给他，他才能留在青岛。今后可以在互相感恩中、交往中逐步培养感情吗！”

“你就一点也不想要我了——真舍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成了残废，以后能不能找到工作，有没有能力养活自己，都还是个未知数。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又有什么资格要你呢？我如果要你就是害你，你把我当哥，我可不能害你这个妹妹。”我继续劝道：“你先和他谈着吧！互相了解了解，只要他脾气好，为人正派，对你好，真心爱你，你就跟了他吧！”

“我要是答应他了，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的命不好，没这个福气！咱俩是有情无缘，所以老天才让我落此下场，我认命了！以后活一天算一天啦，不想那么多啦！……”说到了命，我心里涌出了无尽的凄凉悲苦的泪水，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掉下了泪珠。

李燕看到我伤心落泪，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依偎着我，用那已被泪水打**的手绢抹掉我的眼泪，一边劝慰我一边责怪我：“你就不该对我妈说那些和我断绝关系的话，你不答应她，她也不会逼你的，我哥也不会说什么的，他们就不会这么快给我另找对象的，你当初态度就该强硬点，让我妈找我说，我要是不答应，我妈就拿咱没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伤心劲过去了，情绪稳定了许多，我站起来活动活动了身子对燕子说：“我父亲快下班了，你也该回家了。谢谢你心里一直有我，这已足够了，我知足了，我是能想开的，你放心吧！你刚参加工作，时间也挺紧的，有空还是和你表哥多接触接触吧！他都二十八了，找个青岛的对象也不容易！你对人家好点，早点定下来，好让我早点吃上你的喜糖。”

“得了吧！这喜糖你吃了也不会觉得甜的。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多想想自己今后怎么办吧！”燕子挖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刺辣了我一句。

我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就恢复到这个程度了，不会再有什么进步了。近来我父亲常在我面前愁眉苦脸、咳声叹气的，我已经决定中秋节之前回油田了，我走了，我父亲的心情就会好一些，眼不见、心不烦吗！我无力孝敬他，起码不要老拖累他。”

燕子出门前，我忍不住把她拥到怀里，象从前那样亲吻她，一边喃喃道：“燕子，你就要离开我了，让我好好亲亲你吧，以后我再想亲你，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你离走还有几个月呢！我还会经常来的，会让你亲个够的。”燕子轻柔地推开我，依依不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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