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叫了五碗青菜面。

小青蛇望着碗里的青菜发呆。自己不就是植物的命吗？为什么到这里还要吃青菜！他愤愤地想着，愤愤地转了转小眼珠，将碗里的青菜捞给了胖子。胖子白了他一眼，大声朝老头叫着：“给来点肉！”“没有肉。”老头没有表情地慢慢回答，依旧忙活着自己的活儿，头都不抬。他们只得大吃起来，吃相怪异。小鸟仰着头，将面条夹起一根，从上面像串一根绳子一样串进嘴里。胖子则像老虎一样猛吞。两个女人一边用搞怪的眼神表示着不屑，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着。只有小青蛇，呆呆地盯着面看了一会，才很不情愿地一点点开吃。昏暗的灯光晃动着，巨大的阴影投射在白色的塑料纸上。外面的雨，哗哗作声。他们五人的影子就在这样的夜雨昏灯里飘摇着。老头儿冷淡地忙活着，总是看不清他的脸。

最先沉下去的是胖子的影子。沉下去的一瞬间，胖子的实体发出了一声阴恻的叹息。他在此时突然想起，爷爷说过，来这里寻找水包的五个人，只能有一个回去。他还想起，来的途中，他曾经将这些话透露了出去。

胖子还想想些其他的，可是打住吧，他没有时间了。胖子沉重地睡了下去，躺倒在凳脚边。其余四人呆呆地看着他，老头儿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好一会儿，两个女人才想起应该惊呼，于是就很做作地呼叫了几声。胖子慢慢瘫软下去，慢慢变成一个碧绿色的巨大的人皮水包，这水包在地上慢慢地变幻着形状，然后一点点立起来，越来越**，渐渐成了一株矮墩墩的树。这株树往外伸展着胖胖的壮实的树杈，叶片小小的，肥嘟嘟的。老头儿将袖口扯下来，随手挂在了树杈上。

“老头儿！”小鸟扑棱着双臂跳过去，试图抓住老头的衣领，“是你杀死了胖子？！”老头懒洋洋地将他的手挑开，斜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小鸟在他冷冽的目光里退下阵来。“笑话。你们怎么不死？”然后他系上一条白围裙，回过身去继续忙活。两个女人则盯着小青蛇，盯着他面前的没有青菜的面条碗。黑女人像夜叉一样凶恶地**两颗尖牙，唾沫横飞地朝着小青蛇叫嚷：“你的青菜里有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小青蛇将纤细柔软的腰肢扭了几扭，小眼睛使劲向外突出，表示内心的不满。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在这里。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整个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株矮墩墩的树还在慵懒地伸展着，无视目前的局面。

外面疾刺过一道水波，余音里有马蹄声响。四人立即拧身追出，却只见一道水光潋滟而过。大雨倾盆。街上汹涌成河。

莫蓝骑着马飞奔，在神秘空寂的雨夜里。他感到一种惊惶。他不知道自己终于走进了现实，还是又一次坠入了梦境。他恍惚感到黑衣男子在不远的前方召唤着他，他看不到他的影子，但他感到他在。

他一直都在。

他是他的梦境。

四个人冒雨追赶着前面的那道水光。也许他们并没考虑到村人的死活，但他们突然间考虑到了自己的死活。是的，胖子不是危言耸听。只能有一个人带着水包回去。那，另外四个人呢？他们拼命超前跑着，好像超过了其它三个，自己就是幸运儿。

塑料棚子里，老头儿阴森森地笑了。他拿出一把小刀，将那矮树的枝叶一片片削进冒着热气的锅子里。青绿的枝叶不甘地在滚水中沉浮。老头儿望着它们，**稀疏的牙齿，他微笑着说：“一千年了。你该留下来陪我了。”水滴从塑料棚的缝隙里凉凉地滴下来，滴在大锅里。老头儿用一把大马勺从锅里舀出一勺散发着清香的菜汤，缓缓倒进自己的嘴里。那株矮树渐渐枯萎。老头儿用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抚mo着它被切断的茬儿，还在缓缓地叙说着：是啊，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座雨城。一千年了。我还在被魔咒捆绑着。你知道吗，孩子，我多想留你陪着我。你不会死，第二天还会返青，然后让我吃掉，陪着我……他喃喃有声。昏黄的灯光在雨声里闪动闪动……

四个人奔跑着，直到小青蛇突然之间甩了一个优美的姿势，然后一下子消失不见。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底部有一点微光。大雨落在里面，听不见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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