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乱世序曲
公元1467年,在中国处于明朝成化年间乌烟瘴气的统治之下,虽然朝纲混乱,国家还算稳定。而远隔大洋彼岸的一个岛国,却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剧变。
日本室町幕府领导人,将军足利义政在为自己确立继承人的问题上处理不当,引起全国地方长官为拥立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形成了两派势力。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天下大乱。幕府实力在战乱中不断被削弱,而全国各地的地方长官“守护”的势力却越来越强。国家统治秩序完全被颠倒,到处都是叛乱和战争,幕府已经形同虚设。
在这场被称为应仁之乱的剧变过后,天下失去了一呼百应的统一领袖,各地纷纷发展起以武家政权为主的地方割据政权。简而言之,只要有兵有地盘有钱粮,任何人都可以占地为王,不受任何统治阶级制约。
这样的情况被形容为以下克上的乱世,实际上和我国的东汉末年非常相似。到处打来打去,田地连年荒芜,流民四处逃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各地农民起义此起彼伏。
可是一直没能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结束这残酷的乱世。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越后一国位于日本本州岛中北部,现如今的新泻县的大部分。形同一条斜卧在本州东北部的长龙。
越后乃是上杉谦信的领地,是一片比较广袤的领土。东邻陆奥、出羽两个雪国,南接多山之国信浓,西靠越中,北边则是浩瀚的海洋。这里气候寒冷,但是民风剽悍,武士之风盛行,越后军势之骁勇善战天下闻名。这一切都因为领导他们的人,素有越后之龙之称的“军神”上杉谦信。
上杉谦信,原名长尾景虎,乃是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的三子。自少年继任长尾氏家督以来,以猛龙过江之势统一越后,成为日本实力最强的大名之一。他一生笃信战神昆沙门天,衷心向佛,向来不近女色,自诩为正义的化身。为人也深得众家臣尊敬,其人尊神佛、重人伦、尚气节、好学问,再桀骜不驯的家臣对其也敬畏有加。在战场上,谦信的统御能力更是冠绝天下,在日本历史上,能与其军事才华相媲美的,恐怕只有南北朝时代的楠木正成。而在战国时代,只有武田信玄一人。
武田信玄,甲斐守护武田信虎之子。人称甲斐之虎,有战国时代第一兵法家美誉。高举孙子兵法四如真言风林火山之旗,以烈火疾风之势统一甲斐,向北扩张,进入信浓国。而上杉谦信为阻止武田信玄进一步北上,在信浓的川中岛与武田信玄爆发了战国历史上有名的川中岛合战。
这,就是我们的主角出场前的背景。
永禄四年八月,越后,春日山城。
春日山城是越后国守护上杉谦信的本城,建有三之丸,依山而座,雄伟壮观。此刻正是午后时分,城外道路两边,辛勤的农民在田地里弯腰劳作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直起被太阳晒的粗糙又黝黑的脊梁,从肩膀上取下布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父亲!”远处传来一个清如铜铃的女声,一个十多岁的农家女子提着一个竹篮,从城下町的方向沿大路走来。这少女身着粗布衣,挽着袖口,脸色红润,体型瘦小,像随处可见的农家女子一样,朴实无华。“噢!是阿榆啊!”汉子咧开嘴笑着,“辛苦你了呀!”“父亲,这是女儿做的海带饭团,快吃吧。”少女几步就跳到父亲身边,笑眯眯地把手中竹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还在冒着热气的饭团。“松石大叔,你家阿榆做的饭团好吃吗?”周围耕作的农民兄弟也停下了手上的活,羡慕地起哄,松石炫耀似地张开大嘴咬下了大半个,把剩下的小半在空中挥舞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大声说:“好吃!当然好吃!比她娘做的还好吃!”一阵哄笑,一个大叔笑着喊道:“你家阿榆也有十六岁了吧!什么时候嫁给我家六郎啊?”又一阵哄笑,阿榆羞红了脸,转身便要找田边的大树躲藏。众人笑的更起劲了,松石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大团糯米咽下,叫道:“你家六郎长的跟驴一样,还想娶我家如花似玉的阿榆?做梦去吧!”“松石大哥这话可不对啊!我家六郎既壮实,又聪明,还能用弓箭打野猪呢!这样的小伙子,哪家闺女不喜欢啊!大家说是不是?”大家齐声答是,一时间这片稻田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阿榆躲在树后,不好意思露面。自从隔壁家六郎前不久亲自用弓箭在城外射死了一头大野猪,街坊邻居们里顿时对他赞赏有加,都夸这个小伙子是以后能做武士,跟随谦信公上阵杀敌的大丈夫。打那时开始就有伯伯们拿她逗乐,说什么嫁不嫁的事情,要是真被六郎哥哥听见可怎么办啊,阿榆低头抠着树皮,感觉脸上热热的。
“姑娘,那便是春日山城吧?”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阿榆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愣住了。
一匹白色鬃毛的骏马,上面坐着一个武士。这武士身穿火红色的胴丸铠甲,腰间佩着两把武士刀,头戴置半月形前立的红色筋兜,下面是深邃而闪亮的棕色双眼。“姑娘?”见阿榆呆住,武士又问了一遍,“前方可是春日山城?”阿榆木然地点点头,武士也不多言,拨转马头跑进大路南方的树林。…好英俊的武士,阿榆呆呆地望着那个骑马武士扬起的尘土,心里满满地都是他那深邃的眼神,淡淡的络腮胡须,棱角分明的脸庞,**的鼻梁,以及策马奔驰时的迷人英姿。
不一会儿,在众多乡亲们的注目下,一队一百骑左右的武士缓步从树荫下的大路中走出。他们个个穿着威风的铠甲,戴着武士兜,神情肃穆,高傲地昂着下巴。阿榆站在路边和农民们一起围观着这群陌生的武士,他们的马标上画着一只枭兽,飞翔在云端。“这是哪家的武士呀?”松石大叔低声问身边的老汉,老汉呵呵笑着:“是北信浓的真木家啊!”
阿榆一眼便望见了刚才向她问路的红甲武士,他按髻走在队首大将的侧近。在他经过她身边时,阿榆忍不住抬眼看了红甲武士一眼,可那家伙却直视前方,对她视而不见。阿榆轻轻叹了口气,直到这群武士远去,她都没有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阿榆突然发现,六郎什么的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队人马缓步来到城下,为首的一员骑马武士对马侧的使番说道:“进去通报谦信公,信浓旭山城主真木景绦前来助阵。这个骑马武士身穿棕色威大铠,外套落叶黄色阵羽织,头戴有新月形前立的筋兜,腰间佩有一把大太刀和一把鞘卷,威风凛凛。此人脸型瘦削,目光炯炯,肤色黝黑,留着八字胡,神情平静却充满威严,他便是信浓旭山城主真木景绦,时年三十九岁。
景绦遥望着春日山城的天守,轻声唤了一声“奉朝。”那名红甲武士驱马上前,道:“父亲大人有何吩咐。”这名年轻武士名叫真木奉朝,是旭山城主景绦的嫡长子,时年十七岁,生得英武过人,颚下已长出黑黑的络腮胡须,剑眉灰眼,与其父的威武不同,这个十七岁的小将脸上竟透出一种冷静的睿智。“你自从元服之后,还没有来过春日山城,”景绦缓缓说道,“更没有见过你的两个弟弟,今日相见,有什么话想跟弟弟们说的?”“回禀父上,”奉朝面无表情地说,“作为人质在御馆大人城中,学习文武之道,是他们的福份,在下并不觉得可怜,”奉朝转向天守的方向,“况且,母上大人不也在城中照顾他们么?”
景绦点点头,捋了捋下巴的胡须,“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觉悟,看来为父也可放心将家督之位让于你了。”奉朝急忙双手相扣:“父上所言,在下实不能认同。父上大人治理旭山城多年,多次打败屋代、仁科大军,在下还远不如父上。”景绦抚须大笑,随即收敛笑容,严肃地说:“奉朝啊,你要知道,这座春日山城里的那个人,是为父最钦佩的雄主。待会进见,你不可失礼。”“是。”
城中使番快步跑出,跪拜道:“禀主公,关东管领大人传主公父子二人进见。”景绦点点头,招呼众将士留在城外,只和奉朝带了几名近卫入城。走在春日山城宽阔热闹的街道上,奉朝不禁说道:“此处和在下少年时变化不小呢,父上。”景绦有点心不在焉,沉默不语。奉朝自小便是个观察入微的人,见状也不再说话。
一行人在小姓的带领下进入了本丸,跨步走进三层天守的底层大堂。大堂两侧座席上已经坐满了上杉家众位家臣,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真木父子一入堂,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在下真木景绦,前来拜见管领大人,”父子二十跪拜在地,“大人身体如此康健,在下不胜欢喜。”大堂深处主座席上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久违了,旭山大人,别来无恙。这便是曙千代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奉朝闻言抬起头来,与上杉谦信四目相对。
关东管领、“越后之龙”上杉谦信今年三十一岁,身材魁梧,肌肉匀称,一张长圆形的面孔,留着豪壮的络腮胡须。目若流星,不怒自威。奉朝虽然少年时曾在春日山城住过两年,但三年前元服之后就回到了旭山城,今日再见,上杉谦信的眼神仍让他有种敬畏的力量。“三年了,曙千代也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武士了,”上杉谦信微笑道,“二位请入座。”父子二人在大堂两侧的外样家臣之中盘腿坐下,谦信大声说道:“好,各位都到齐了,今日招各位来春日山城,不为别的,正是为南下讨伐武田晴信之事。”在座的家臣们没有人吃惊,甲斐守护武田晴信乃是谦信的毕生宿敌,从八年前到如今,上杉与武田已经在信浓的川中岛进行了三次激战,双方互有胜负,难分高下。此番出阵南信浓讨伐武田,越后一国已经为此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
坐在次席的一员大将兴奋地说道:“御馆大人,我等今天可是等了好久了!请务必让在下做先锋!”此人乃越后第一猛将柿崎景家,跟随越后长尾氏征战多年,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在越后一国,他若自称武勇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和泉,稍安勿躁。”谦信轻轻一摆手,柿崎景家便立即收敛了笑容,纵横越后三十年,这位无双猛将却只敬佩谦信一人。另一侧次席上,一个文弱的大叔缓缓说道:“武田晴信趁我军两个月前与北条氏康鏖战之时,在北信浓的东条山下构筑了海津城作为桥头堡,吸引我军围城。以晴信之诡计多端,其意想必是奇袭我军后路,切断我军粮道之后与城中守军前后夹击。”此人名叫直江景纲,乃上杉家第一智将,深得谦信信任。“哼,啄木鸟战法么…”柿崎景家嘴一歪,不屑地说,“是那个流浪汉山本勘助教给晴信的?”谦信正色道:“我早知晴信此举乃是为吸引我军前去围城,殊不知军学之道,并非那么简单的。”谦信手中折扇一挥,斩钉截铁道:“两日后,随我出征信浓,我要亲手取晴信的首级!”
军议结束后,真木父子和众家臣一同退出大堂,却被柿崎景家叫住:“旭山,久违了,随我到府中小酌两杯如何?”景绦愣了一下,笑道:“兄长相邀,愚弟自当从命。”父子二人随景家来到二之丸的柿崎府邸,入堂就座,景家的神情颇显轻松,平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争作先锋时的激昂,而是像个旧友一般,自然而平和。“景绦,”景家挥手示意小姓斟酒,“你的长子奉朝,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景绦微笑道:“御馆大人教导有方,犬子日夜研读兵法,操练弓马,不敢懈怠。”景家点点头,笑道:“你的两个小儿子,瑜若丸和百葵丸,就在我的府中,你难得来一趟春日山城,不打算父子团聚一下吗?”景绦脸上的肌肉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抽搐,仿佛犹豫了一下,仍陪笑道:“犬子有兄长教导,愚弟自然放心,况且他们身为人质,与我见面似乎有些不妥…”景家灌下一大口烈酒,仿佛没听见景绦所言一般,长呼一口气,夸张地砸着嘴:“呼!真是好酒,这可是主公最喜欢的陈年佳酿。来人呐,”他回头向近侍摆摆手,“去把瑜若丸和百葵丸叫过来!”景绦张口想说什么,景家一把将酒壶举到他面前:“干杯,妹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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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之人』
第二章:无辜之人真木奉朝一直规矩地跪坐在侧旁,沉默不语地看着榻榻米,陷~了长长的思考。十二年前,~杉政虎的名字还是长尾景虎。刚刚稳定~后不久的长尾景虎与北信浓的旭~城主真木景绦达成了同盟关系,为巩固两家的关系,长尾景虎命麾~大将柿崎景家将~~~柿崎杳嫁给真木景绦。在~世之中,这种类似的政治联姻不胜枚举。柿崎景家和真木景绦同为一城之主,这门亲事也算门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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