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塑料袋子，倚在桥栏杆上，半晌还处于神思恍惚之中。村道上摩托车辆往来不歇，一个闹腾的夜晚，可我觉得一切似与我无关，如桥下的水面，表面纹丝不动，内在却不知是何龌蹉纠结。风一直未止，可与这酷暑的村夜相比，都只是小打小闹，并不能扫除心坎上填积的愤恨，压抑，情结。热，如甲胄在体，脱身乏术。

我木木地点燃一支香烟，刹时浓烟呛喉，咳嗽不休，本以为可以平抚，镇定下来，却愈发堵得心里发慌，难受。这座桥，好似一个节点，把我与她阴阳两隔，桥的那头，她已无踪，桥的这方，我在气头。明知我和他之间处势微妙，不可尽言，她却把他招徕，横竖插一杠子，结果导致此种局面。

桥下灯火浮泛，阒寂朦胧，我伏在桥墩，看着河水。在暗地里，它竟显幽测迷离，与白日完全二致。我和她是否该当就此了了？倘不是他，我或者会陷得更深，更难以自拔，我开始有些自宽**，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由他去，任她去。桥下，若是白日，可见死禽漂浮，菌虫滋延，河面到处都是血垃圾淤污瓶坛，而到夜间，它宛然成为一景，之前，我都是和她在此消度浪漫。建立在背地里浑黑不见天日的情感，显而易见，招致的结果只能是越加让人心理晦暗。

我打开塑料袋子，里面的东西不过凉菜，还有一瓶金银花露，我不明白金银花露的创意是出自谁，但对我当时而言，不啻慰藉，也是讽刺。他载她去，只存两种可能，上她摊位，与她共盏；开房。后者纯归臆测，后来我才得知，他们并无肌肤之亲，可在当时我的我看来，透过纱罩样的黑暗，我似乎已经看见他撩起她的短裙，一闷棍将她击晕，与之相伴，还有一声说不清是享受是难受的**。

何以她在我的印象之中并无妇德，人尽可夫？这是对她的**裸的拨唆侮辱，但在我当时，在意气使然下，我只有把她想得过丑过恶，方可起到饮鸩止渴剜肉补疮的反作用力。她的娇嗔**，弥补了她相貌的不足，她的刻意主动，让一般的男子根本无从抵挡，唯有乖乖地俯身在她裙下，任她挑逗，由她放纵。对她钟情的男子，她反而一本正经宛若石女，这就让我难得其解，她对于我，难道仅有母性的延伸，却无感性的释放么？这一度让我迷惑，怀疑她远胜于质疑自个，像他，对她抱有取乐戏侮沾腥的姿态，他们却无话不谈，在旁人眼中，如胶似漆不可分别，你瞧，他载她，两人贴得多紧多近？

回到前者，亦让我恶心难过，当想到自己喜爱的女子，与他人，还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男子，你推我就，纵无**上的磨擦，但眉来眼去，已足以构成罪恶，罪不可恕，人神共谴之。她的烧烤摊子就设在县城的月亮桥上，与我略同，同处桥上，但彼此的心境却有天渊之隔，非可同日而语。

我取出金银花露，几乎不容思考，就旋开瓶盖，一气儿灌了半瓶下肚，顿时就觉得津凉畅快多了。但见，苍月如水，村道似练，好一个白色的夜晚！很后悔充耳不听魏东之言，他虽与我稍有隔隙，但毕竟一奶同胞世称兄弟，他肯定不会让我为难，决不会与他同守一壕与我作对，也算作欣慰吧，我还有兄弟，而他，她，放他们去吧。这样想着，我很快掐熄烟头，提溜着塑料袋子，拐上回家的村路。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显得漫长，邈无个尽止，我边走边想，愈想愈忿，越走越急。这是一条挺直的炭渣泥路，路面高出一侧的水田，另侧，是一溜儿闪得发亮的鱼塘，水渠，路旁蓬蒿野稗，杂乱无朋枝枝峭立，如铜版画。他们现正拿我逗乐吧？一个穷傻小子为情所蛊，黑灯瞎火打着赤膊来会情人，眼看她被别人带走寻欢作乐，结果闹得不欢而散，像个乞丐轻易被一个塑料袋子给打发走。“切，看吧，这就是不知所谓自作多情的下场，”隔空仿似传来他们的放肆浪笑，令我羞臊不已耳赤躁狂。

不自觉地，我径朝路边田埂走去，择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想等一等，等心绪归于末日的死寂后再走。

在我左近，是一个橘园，当我的注意转移到它时，彷如见了一道闪电，心不由一抖，五脏像被**，更大更深的伤口涌出更鲜更红的血来。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儿的景，人，声，欲，都尘封不动，宛然都在。“这边，草少，留意脚下，”什么声音？我猛一激灵，循声望去。“你慢点，等等我。”“到了，就是这儿，”只见两个黑影窜入园中，一阵窸窸窣窣的踏草之声，听来显得轻柔，趔趄，又急促。是一男一女，显见，他们是刚打村道上过来的，毛手毛脚，他们有何贵干？

有一刻声息俱无，隔了一会，响动如雷贯耳，是两个人搂抱一团滚在地上时的你侬我侬，接着，是衣服被扯开，隔了几层树叶，确凿可见一对洁白的乳鸽在犷野的暮景中扑棱翅膀。“我进不来。”“嘻嘻。”“你帮帮我，我找不到地儿。”“你自个寻，”又是一阵浅浅的浪笑，见得男的急躁难耐，把那女的翻身过来，换了一个姿势，这下就对上了。“呀……啊！”女的两腿一夹，埋首在胸，情不自禁，看样子，她很享受这个，月光，**，满足，怡情，自得。

嗖嗖，男的完事，女的捞起衣服，边走边穿，一段肉白的躯干，渐行渐小，伴随浅吟浪笑，最终隐入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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