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生活本身并无可圈可点之处,且这个情况四海皆准,似乎可以就此一笔带过,但也应该看到,虽则它如分秒平缓让人习以为常,难以激起波澜,且易与懒散磨洋工消度等人惰性合影合璧,但也决非是一无是处,起码它能供给我们回忆的片段和元素,而通常它能永无竭尽令人愉悦笑涡漾启。
从我所坐的角度,恰好能概览学校的全貌,僵硬的泥土因刚翻过而泛红;茸茸绿尖杂陈其中仿若缀珠;正中是一爿红土操场;一侧是两分地的竹林,旁边就是游戏区,和举国的情形类似,均是一溜儿的秋千滑梯单双杠跷跷板……
这些静止的物件承载霜露,抑或顶着曝晒,旷日持久,若干年后,它们全都委身在杂碎星蓬的蒿茅中,黄的灰黄,绿的锈绿,本来面目虽无曾篡改,但早已与流年岁月无情无涉,只是作为一种盎然呆板又牢靠稳固的印象而持久妥存。
现在白雾消散,万象空明;侧耳似能细听杉叶奏响竹节哔剥;放眼西看,竹林在日光下风情万种;风拂雾收,舍此以外,别无它响亦无风景;整个学校好比沉船,陷入一片阒静无闻当中。
多半我的关注不在学校,而是与之反向的校外杉林,借助教室的窗户,能一概尽收眼底。杉林树株颇密,两株的行距不过半米,树冠又大又松,所以地面几乎不见日光,透过密植的树干管窥,约摸可见远远一条曲带盘绕,清亮反光,那里就是绕村的小河。
绿意侵人,冷煞枯寂,我看着杉林,心头亦投下一抹寒意。
眼下的我,表征岸然安坐如素,鞭马所指却是其他,外表看来似在认真听讲,内心其实蠢动不安,驱迫我老是去想一些与上品无关的事。
也不知怎么搞的,我总是很难收束精力,集中思考对对焦一物,倒是常常信马由缰一心两用,困于联翩浮想,尤其是在目前,在一种深感委屈倍觉羞辱的可恨可恼的情绪使然之下。
他的脸总是**绷着,或因材料的不足,他的面皮紧张而又辐辏。牵一机而全身动,一桩烦扰,会立马勒令他的五官紧急集合,眉峰紧锁,鼻翼紧阖,两唇紧抿,且情绪阴晴不定风暴难企。
当他一次再次言而无信我行我素,根本不拿我对他的体悟和感受当一回事,我对他的态度也就转为仅存厌烦躲避,毋宁死也不肯与他同为一丘之貉。
他并非是一个守德良民,值得人来信赖依托,我对他所抱的天真,还比不上一个个泡泡令人感到幻想鼓舞,反而是糟心和变质。
我长时间地观察杉林,除去想扯去他的寡廉鲜耻的遮羞布,还有一个私人的目的,或说是与爸爸达成的一个君子约定,用来监视对付顽劣异常的哥哥。
他总在下午时分翻墙出校,到小河边的浅水滩上去收获他的战利品,在那里,他用丝网扎了一个捕鱼的回笼。
一旦当他自以为神鬼不测地凌越而出,也正是我一天中最感惬意轻松的时刻,他以为他的一切行动都能畅所欲为瞒天过海,却不料正有一双饱带嘲弄讥刺的眼神在背后盯着他呢。
有好几次,我编造了他的行踪,添油加醋地学给爸爸听,结果,他被揍得很惨,但让人纳闷的是,他本该怀疑到我,有所收敛辩驳,甚至是打击报复,但他没有,依然照旧。
他的冥顽古怪真是登峰造极常人难企,遗憾的是,那一天中,直到傍晚放学时,我一直再没有看见过他。
赏春囿女生折枝下辣手凶手红眼
那个下午,二年级在操场上体育课,在教室憋久了,才等来一周仅一回的贴近自然享沐春风日光曝晒的好时光,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悦难以抑止的激动,就像野马在胸膛奔跑,氢气在胸腔爆炸,可以想见是多么的引人遐往令人情绪汹奋。
那是四月里的一天,数不清的各式野菜绿芽嵌满炭渣路,几乎找不到一个地方勉强容足;小路尽头的木头旗杆上苔藓众多,映衬着白云和蓝天;两个对称的花坛中央高立两株冬青树,直插云霄粘着云朵;兰花迎春花不分伯仲争相怒放,色调迭现,红黄白蓝杂糅,勾人逗留馥郁可掬。
不过片刻功夫,之前冷清的操场就成了欢乐的城堡,三十多个学生如鸟雀般踊跃呼喊,一哄而散。游戏区那儿的人最多了,几个秋千上挂满了人,让人联想到小猴捞月亮的场景,还有的则兴高采烈地在花坛那儿流连欣赏,有几个女生拿削笔刀切下迎春花的花枝,等带回去插在地里,很快它就会像青杨一样生根萌蘖开花。
我不大喜欢凑热闹,而是偏好于静默清思,所以我几乎只自觉地找到一个安静冷僻的所在,竹林,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他们玩,却不想与他们为伍,只是被动地等待体育老师的哨响,然后按部就班地遵循溺于自我自娱自乐地度过这个轻快的下午。
很快就有四个学生抬了两麻袋的器械,放在操场的东南角,左边,就是才刚放芽吐绿的葡萄园。哨音终于姗姗来迟尖锐吹响,三十多个学生仿若商量好了的,一眨眼就像一盘散沙归为整齐划一的两列。这一节课,是练习抛掷垒球,我如愿被分到体弱力薄的一组,和女生一起协作。
此时我也不再纠结早上的那个事,金阳,开阔,若出樊篱,阴郁晦暗的情绪也随之一扫而空,他是否言而有信诚心改悔,此刻也不被我等所关心,现在我就觉得很开心很舒适很自由,虽然也不时偷眼看看顶楼,然而那嵌在红砖墙面的白色瓷砖,反射后的骄阳却十分火辣刺眼,逼人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受。
我还不如多加留心葡萄园呢,就近在手边,既能生津止渴,希望又是如此的贴近,似乎是触手可及。说到葡萄,我不由得配合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这个果园日常栅门紧锁,如有一个洞缺,可供我潜入进去而不被人发觉,岂不是乐哉美哉的妙事一桩?正在出神遛马之际,对面的女生猛然发出一迭声的惊叫,出什么事了?
但见一个扎实的垒球正对我呼啸而来,躲不及了!“哎呀!”随即我就揉着小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是谁干的?谁这么野蛮无聊?”老师学生全都围过来观摩,“真是要老命啊,这下子肯定够他受的,”一个个出馊主意,七嘴八舌的,但又只能干着急无从措手无策。
“好痛,”我埋着头龇牙扮鬼脸,虚汗如豆滚下,感觉肚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你怎么样?”不一会,一个带着哭腔颤颤的声音,促我拼命昂头努力把怒火聚焦为一点,然后凶恶地逼视她。显然,闯祸者就是她,周倩!
平时我俩关系还不错,我对她却并无好感,没料想她却下此狠手。“你没事吧?是我刚才不小心,没注意看人,才砸到的你,”但她或许只是无心之失而并非心存故意的,因为她接着又结结巴巴地交代了这样的一句话,一阵目眩剧痛过后,现在已不再极度痛苦,再加之她的主动坦承伤心诚恳,我决定了不怪她:“现在没事了,你先扶我一下,我还站不起来。”
通常,偶然正是达向必然的先锋和前兆,可一旦当我明白如初,早已是若干年后,当我还在恍如其境反复体味那偶然伸给我的一双小手的力度汗液暖热时,它们竟成必然,且直通我内心中那最为软和渴盼的厌倦寂寥和空虚的渊薮,堪喜?堪忧?
结果那个下午我被老师格外优待,允许在竹林坐了有近一个多小时,看他们玩,我却隔斥在外,一种被排除边缘化又伤心忧戚的心态如滚线球般堵得我气噎难过。后来周倩又来找过我,不过已是放学时分,全校的学生都在操场上吆喝和整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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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悦伊人伪装大度 咽苦果信由天谴』
起初她一直怏怏不乐,一脸悔疚难当的样子,以至我还得反过去安慰她,好容易才让她眉~~锁,恢复往常的神情。我开始~她有些小家子气,明明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的确没什么大碍,何必还~耿耿于怀给自己找难过背一~良心的包袱呢?不嫌~烦么?不过我倒是~开心的,尤其是当一个~生带着关心和道歉而来,且又是主动请缨,这种情况~往往正是~人能够开诚布公~~心扉的开启,亦是保证情感可期擦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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