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4月27日（三）

刘婵给杨鸾喊了回去。

我就这样平安无事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刘婵回到杨鸾身边之后，向我指了一下靠近茅池的铺板。

我知道，这是她按照杨鸾的意思给我安排位置。

我来到靠近茅池的这块铺板，小心而警惕地坐了下来。

“姐妹们，”我刚坐下来，身旁的一个女人小心地向我喊了一声，并向我偷偷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从她的表情上我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应该是心里记恨杨鸾，但又无可奈何。

我笑了一下，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i。

这块靠近茅池的铺板显得很拥挤，不像杨鸾坐的那块铺板宽松。我向这块铺板上坐着的几个女人看了看，不由得也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下，这块铺板上竟然有十二个人。现在号里二十三个人，三块铺板，平均每块铺板应该有八个人吧，而这块铺板上竟然十二个人！这么大一块铺板十二个人能睡得下？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这个沉寂的空间，这是一个远离了社会的空间，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了自由的空间，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设想过的空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号房里静得出奇，就连头上的灯泡发光的声音都能十分清晰地听得见。我从没有这样安静过，这种安静让我感觉出了一种不安，一种我说不出来由的不安，一种让我感到压抑的不安。

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时钟这个时候几点了，我只记得在看守所门岗上搜身的时候，门岗室里挂的那个时钟显示的是晚七点。来到号房也该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哨子的声音。

号房里的女人们立即全都起身了。

这是怎么了？

“休息了，刚才那时熄灯哨。”有人见我怀疑，这样向我解释说。

女人们从杨鸾靠着的被子垛上拿回来各自的铺被，搭伙儿在铺板上铺了被子，然后就纷纷倒下了。

有人指着最靠近茅池的地方让我躺下。

我看了看她指的地方，还不到十公分的空隙我侧身也睡不下去呀！

“挤挤凑合着睡吧，你看你多好，来到这儿也没有人敢难为你。换了别人，说不定现在还在折腾你呢。下面刷牙听说过吗？我前些日子进来的时候，给几个人按住了用破牙刷子挤上牙膏在里面来回捣，折腾得我现在里面还不是滋味呢。”

“你就让她们折腾？”我很吃惊。

“我没有你这个身手呀！”这个女人很无奈地叹口气。

真的是这样啊！恶人还得恶人磨！

“知道吗？你打她的时候，我觉得特解恨！”这个女人很低的声音说。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跟杨鸾之间还会发生一些事情！

“别人进来的时候都要过道，就你没有。”这个女人依旧很低的声音。

她没那个本事给我过道！

“柳叶眉，你怎么还不睡觉？”刘婵躺在杨鸾的身旁，转头看着我问。

我知道这是杨鸾授意让她问的。

“睡不下！”我没有看刘婵。

“别理她！她就是杨鸾的奴才。今天你打了杨鸾，你没看到她给杨鸾按摩捶背。以前她每天晚上都先伺候好了杨鸾自己才躺下来。”旁边的这个女人很看不起刘婵。

“睡不下就过这块铺板上睡吧。”刘婵向我招呼说。

“不过去，就睡在这块铺板上，我们挤挤。”旁边的这个女人对我说，“跟她睡一块铺板丢咱们的脸。”

“姐们儿，天越来越热了，咱们十几个人挤到这样一块铺板上，太热。”我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或许我跟她靠得近了，她会觉得有了靠山？

这个女人听了我的话，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跟她们睡得近了，就会学得跟她们一样了。”

“不会！姐们尽管放心了。”我安慰她说。

“姐们儿，跟你说句实话吧，你抬手打她的那一刻，我就把你认作自己的亲姐妹了。”

这个女人竟然说出这样让人有些割舍不下的话来。是不是她对杨鸾她们怀恨特深了？

“姐们儿，放心了，既然在这个地方认识了，就是缘分，大家都是我的姐们儿。”我宽慰她说，然后就朝着杨鸾和刘婵睡的那个铺板走过去。但我的心里还是警惕着，会不会在我躺下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一起上来打我？

我来到杨鸾和刘婵睡的那块铺板，刘婵先是向我一笑，然后向我指了一下她的身旁，示意让我在她的身旁躺下来。

杨鸾和刘婵睡的这块铺板很宽敞，加上我刚才先揍的那两个女人，只睡了四个人，加上我，也就五个人。不过，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这四个人除了刘婵没有挨我的打，其他三个人都尝过我的武力，她们会不会在我睡着了之后对我进行报复？

“姐们，睡吧，没事儿了。”刘婵向我笑着说。

没事儿了？我有些怀疑。但我还是在刘婵的身旁躺了下来。

“怎么不**服睡啊？”刘婵见我躺下来，依旧对我保持着微笑，问，“到这个地方，都是姐妹了，不打不相识。”

我对刘婵笑了一下。

刘婵递过来一个毯子，对我说：“**服睡吧，进来了，就别想别的什么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门上面的窗子上有个武警战士在扶着窗子往号房里看。

小家伙，没见过女人！

武警战士看了一阵就离开了。

“他们在站岗，要不停地巡视各个号房。”刘婵见我对武警战士很不理解，向我解释了一句，说，“进了这个地方，我们就不是女人了，就没有女人的秘密了！”

什么？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像赤身**被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

“嘿，没辙儿。话又说过来了，谁不知道咱们女人长了两个堆堆一只眼，也没啥！”刘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种很强烈的悲哀立即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来这个地方的第一天，这是我睡到这个地方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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