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骄阳完全不似盛夏那么猛烈。地面铺满了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射在地上的斑驳光影，似乎连那些细细的灰尘都变得有些懒散，漫无目的的飞舞着。我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和这份难得的清闲。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在拍照留念，有的则是慢慢地流连在城市的街头，感受着这座城市在这样的季节里别样的风韵。

烦躁的铃声让我不得不从钟爱的时尚杂志中抬起头，等看清是肖城的来电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休假又泡汤了。“肖队，可以给我一个打扰我休假的好理由吗？”我把书本丢在桌子上，眼神却被街对面树荫下的一对男女吸引了过去，那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子分明就是王燕。

“有案子，算吗？”肖城说。

“算是吧，我是先回队里还是直接去现场？”我明知故问的说，其实我已经隔着电话隐约的听见法医老王和严局的声音。“直接来现场吧，顺便通知王燕一声，现在队里就她不知道了。”

“收到”我挂断电话走出咖啡厅，对着街对面的王燕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这是我们队里出外勤的时候常用的手势，意思是有情况。王燕看见我的出现先是一愣，随后就看见了我的手势，低声对那个男的说了些什么就往这边跑来，让我意外的是那个男的竟然跟了过来，我看了暗自好笑，不会是拿我当情敌了吧？

“怎么了？是不是队里有什么事情？”王燕一过来就火急火燎的问。我没说话而是看着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其实说男人有点勉强，他应该还算是个大男孩。一米八几的身高，高大帅气，跟王燕站在一起显得很般配。

“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你跟过来干嘛？”王燕对那个大男孩说。男孩**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我怕你不回来了”。我拿出一支烟在手里反复的磕打着，玩味的看着王燕。王燕的脸色难看的像是只驴子，与那身青春靓丽的休闲装极其不符。

“我都说了不会了，你赶紧回去，我还要回队里”王燕推开他，却被那个大男孩拉住了胳膊。他定定的看着王燕，说了一句让我纳闷到极点的话“是不是我不够帅？”

王燕看起来也很不解，“这跟你的长相没关系，我还有工作要做，懂吗？”王燕使劲的甩开他的手，拉着我一起坐进了我停在路边的警车里。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开车”就不再言语。我从后视镜中还能看见那个大男孩拿出一面镜子左右来回的照，一边照一边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不好看吗？”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盘上笑了好久才直起身对王燕说“你在哪个马戏团找的男朋友？”“笑，笑，笑死你个死猪头，赶紧开车，我可不想被肖队骂”

我打开车载的GPS，这是警队里给每辆警车新配备的器材，据说只要定位队里任何一辆警车就能在几秒钟内就搜索出一条彼此之间最近的行驶地图。我把信号定位在肖城的警车上，往案发现场开了过去。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肖城和分局里大多数人都到了，横七竖八的警车停满了这栋高档的学生公寓门前。法医老王看见我和王燕过来，递给我俩每人一双钉子鞋。我有不解的问道“不会是队里要在这里踢球赛才把我叫回来的吧？”老王白了我一眼，“别贫了，这几天有的忙了”。我们跟着老王一直来到13层的案发地点，虽然穿着钉子鞋，却在刚出电梯的时候差点摔倒。

我伸手扶住边上墙壁，手上传来的冰冷感觉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摸着一块冰。

事实上我手里确实是摸着一块冰，整个13层已经被冰雪所覆盖，原本高档奢华的装修已经被厚厚的冰层和雪白的霜所取代，墙壁上靠内侧用来装饰的玻璃画上面都结满了冰花，如果不是窗外仍有阳光照进来的话我甚至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台狭长的冰箱里。肖城和严局就站在其中一扇房门前看着我，我摇摇头走过去问肖城“这是怎么回事，准备拍急冻奇侠吗？”我的冷幽默换来严局狠狠地一记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贫嘴。赶紧进屋去，就等你们俩了”。

王燕吐了下舌头就往屋子里走去，我跟在她后面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第一案发现场。脚下的冰雪不时传来被碾实的声音，我感觉有些冷不禁缩了缩脖子，身后的肖城几个人也是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这间屋子的情况显然比外面更加的严重，除了在电脑桌前坐着的那个人，甚至找不出没有被冰雪所覆盖的地方。最前面的王燕拿着相机在尸体周围拍了几张照片，因为尸体是背对着门，所以王燕想绕到尸体的前面去取证，却被法医老王一把拉了回来，面色凝重的说“你最好让齐林过去，我怕你会受不了”。王燕被老王的表情吓到，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回头去征询肖城和严局的意见。

严局和肖城谁都没表态，我不以为意的说道“至于吗？”直接就绕到了尸体的正面，王燕跟在我身后也绕了过来，却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就晕倒在了老王的怀里。说实话我能理解王燕所受到的惊吓，因为那张脸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脸了。整张脸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连本应该凹陷下去的眼窝和嘴部也被一张薄薄的面皮覆盖着，我看着那一脸苍白的肉，感觉骨头都在发冷。

边上的肖城冷冷的说了句“看出什么了吗？”我强忍住想吐的感觉说“这孙子的脸呢？”肖城从王燕手中拿过相机又补拍了几张正面的相片，“不知道，你可以再询问一下报案人，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但是她能提供的信息有限，我先扶王燕下去，等一下老王会带报案人过来”。说完就和严局还有老王一起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充斥着冰雪和诡异气息的屋子里。

他们出去后我再次仔细的打量这间不大的小屋，一张铺着整齐被褥的单人床，一个简易的布料衣柜，一张堆满各种书籍和光盘的写字台。总的来看就是这些东西了，很典型的单身学生的公寓，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在我的思维陷入僵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在角落里的小亮点，我走过去用把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小片镜子的碎片安静的躺在衣柜和写字台之间的缝隙里。

这时候我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这间屋子里没有镜子。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一个人再怎么不注重外表，在日常的生活当中也需要镜子，可是这里偏偏就只有这么一小片镜子的碎片，而且还是在这么隐秘的角落里，看起来更像是被什么人把镜子摔碎之后无意之中崩进去的，难道是凶手？

“齐林，你还是下来吧，报案人说什么也不上去了。”肖城在对讲耳机中对我说。

“收到，派人上来接手现场吧，该看的我差不多都看完了”我扭头撇了一眼尸体，至少能确定一件事情，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死者丢失的那张脸至关重要。

我下楼来到肖城的警车边上，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报案人，另一个就是还迷迷糊糊的王燕，真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小是怎么考上刑警的。我从其他队员手里拿过一杯饮料递给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学生，对她说“别害怕，把你一开始看见的东西都告诉我”。小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肖城。终于犹豫的点了下头，却半天没开口，我没去催她，就靠在车边等她把话慢慢地说出来。就楼上的那种情况，不管是谁看见都会吓个半死，她神经没吓出毛病已经算厉害了。小姑娘哆哆嗦嗦的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虽然还有点纰漏，但是大概的意思我是听懂了。

小姑娘叫梅梅，是冰城市交通大学的大一新生，是最近才搬到这间公寓的。中午准备去学校上美术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钱包落在楼上了，连忙做电梯回去拿。却在刚出电梯的时候感觉有些冷，然后她就眼看着自己的呼吸开始变成像白雾一样的哈气，在她准备打电话给楼下管理员的时候，1306的门突然开了，也就是案发现场的那扇门。

突如其来的寒冷气息夹杂着冰雪席卷了整个13层的走廊，梅梅被风吹了一个跟头，恍惚间看见有一个人背对着她从另一面的楼梯间跑了出去。梅梅站起身一边打电话给管理员一边往1306走去，然后整个公寓都听见了她的惨叫。

“住在1306房间的死者你认识吗？”肖城听完之后问道。

“认识，他叫石磊。也是我们校的大一新生，好像是建筑系的”梅梅歪着头想了一下说。

“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王燕在一旁说的斩钉截铁，看样子刚才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我们没发现而已。“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认识死者？”我挠着下巴问王燕。

王燕把那件一直披在身上的衣服丢在我怀里，气哼哼的对我说“你个笨蛋，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石磊，我和他分开才几分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这样的解释成立吗？”

“如果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最好的证明办法就是你现在给那个叫石磊的人打电话让他来现场，不管怎么说出事的是他的公寓，按照正常的程序他也需要回来接受调查的”肖城无谓的耸耸肩膀对王燕说。

王燕推开肖城的手，又迅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个粉红色的诺基亚准备打给石磊，石磊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进来。王燕接听电话时的那一脸得意之色和一分钟之后她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得在场的人全都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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