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伤口，而是不敢用嘴**伤口里的毒液。

程实先用嘴吸吮伤口里的毒液，吸一口，吐出许多乌黑的毒液。之后用茅草刮伤口，再用矿泉水冲洗伤口，最后布带绑住伤口的上部。程实站起来说：“这里已经处理好了，得赶快送往医院，毒血随时会流到心脏里。”

那个狱警获救了。因为这事，一个月以后程实得到了表扬。

形形色色的囚徒，他们的思想千差万别，有思过悔改的，也有不思悔改的，还有想不通寻死的。所有这些，倒给了一心只想着有好的表现的程实提供了机会。有一次他挽救了一位撞墙自杀的狱友。有一次他举报了罪犯企图袭警越狱的阴谋，为此他获得了一次次减刑。

好心得好报。那个被救过来的狱警，为了报答程实的救命之恩，拉开了所有的关系网，为程实洗去冤屈。五年后，程实终于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了。苦难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监狱的大门前有一条笔直的金光大道。那是秋天的一个早晨，迎着朝阳，程实走在金光大道上。路边的白霜，头上的白发，脸上的惬意，都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天气虽冷，但是他的心却是热的。电动的大铁门在他的身后徐徐关上了，那是阴阳两界的门。他回到了阳界。

有时候光靠自己还不行，还要有好的运气。他很庆幸自己有好运气，帮了一个怀有感恩之心的人。

他很想到程菲菲的学校去看她，可是一想：近六年了，她早该毕业了。就是不知道她是当了法官，还是检察官，或者是警察？

她也放心不下他的妻子，不知道她的哮喘病现在好了没有。在狱中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曾经梦见过她几次，笑嘻嘻的样子，和从前一样，只是躺在**起不来。

他只想着尽快回家。

从县城搭乘面包车回家。程实对司机说：“师傅，到弯塘村停一下。”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司机的脸谱陌生。莫非自己的身份被他识破了？他不安地问道：“怎么啦？”

司机说：“弯塘村已经不存在了。”

“不可能吧？”

“改名了，改作幸福村。”

“我经常走这一带，没见过你，想必你是走亲戚的吧？他们的村主任叫程幸福，这几年靠搞工程赚了很多钱。财大气粗的他，捐钱修路修学校，他的条件就是更改村名，以后只要提起‘幸福’二字人们就会想起他，记得他的功劳。有钱人都想流芳百世。”

“他还当？我听说群众想罢免他。”

“罢不了，免不掉，这年头，谁也得罪不起钱老爷。”

大老远的看见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程实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在前面那个岔路口停一下，我就在那里下车。”

仿佛做贼似的，程实选择从自家的菜园回家。菜园的围墙边有一颗海碗粗的樟树，如今已经大了许多。他攀上树枝，跳到园子里。看着菜园里没有一棵青菜，他的心绞成一团。

程实的家在老村。所谓的老村，就是住的都是老房子的人家。程实家的房子还是从祖上沿袭下来的，一直没有翻修过。站在自家的门前，程实喊了几声“阿珍”，没有听见妻子的回答，他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他要推门进去，却发现门户上布满了灰尘。一只拇指般大的蜘蛛在簸箕般大的网上自由自在地爬来爬去，仿佛房子的产权换了主人。刚才走过菜园时的心冷，如今已经结成了冰。不祥之兆袭上他的心头。

他疑惑不解地站在那里沉思，忽然觉得身后有哭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他的内弟。他怎么得知自己回来了？而且从邻村赶来看他？在狱中，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熟人。

内弟只是哭着，不说话。他从墙角捡起一枝树枝，把蜘蛛网划破，把蜘蛛赶跑，然后掏出钥匙开门。程实反而安慰他说：“她舅，你不要伤心。天已经踏过一次了，不会再塌了。”

门开了，映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仿佛上了年代的灵堂，发黄的黑白照片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也像是民国时期的，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灵堂还保持着当时的模样。中央挂着妻子和女儿的遗像，遗像下面摆着一张方桌子，桌子上面有三个小碗，碗里装些干瘪了的水果，都成了“木乃伊”。桌面上，地上，撒满了水果的残渣，不是祭奠灵魂，而是祭奠老鼠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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