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凌晨，三四点钟左右，程幸福的轿车回来了。这次没有马仔跟着。车子进了车库不久，几分醉意的程幸福晃着出来。他一路摇摇晃晃地骂着：“保安都死哪去了？车库里黑灯瞎火的，怎么搞的！”岗亭里一个保安都没有，他越骂越上瘾。

“保安！——他妈的，都死了？车库的电闸是不是他们拉下来的。”他站在楼下大骂。有人扔下啤酒瓶，没有砸中他，他也没有察觉，只当是夜里的猫碰到了花盆之类的东西。

骂够了，才回到自家的门口开门。就在他四处寻找锁眼的时候，染黑了头发、戴了面罩、戴着手套的程实，扑上去搂紧他的脖子，用水果刀狠狠地捅了三刀，都在要害部位。程幸福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死了。

程实从偏僻的围墙逃了出去。没有了电子眼，程实一点都不怕。他如今为民除了一大害。这个表面上口口声声喊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官，其实是是个大贪官。杀了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官官相护太严重了，老百姓奈何不了他。他只对扶持他的官员负责，不对人民负责。

程实四处躲藏。最初，他躲到了大山里。

开春了，山里依然很冷。早上起来，还可以看见树叶上结着霜花。花香也有些冰凉，鸟语衬出他的孤单。程实刚刚掀开盖在身上的枯叶，就有一支猎枪顶在他的面前。

糟了！程实想，一定是公安局发了通缉令，这次真的完了。

猎人的样子很凶，说着程实听不懂的语言。这样的事情，程实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不管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程实还是笑着说道：“我是一名路过的游客，迷路了，所以在这里睡一觉。”

猎人听懂了程实的意思，把枪收了起来，还卷了一支喇叭筒递给他抽。程实抽了两口，味道太浓，咳嗽不止。猎人呵呵的笑了。猎人把程实带回他家，烹茶，炒菜，招呼寨子里喝酒的干将前来陪吃陪喝。山里人朴实，容易轻信别人。

吃得都是腊肉，喝的都是自酿的米酒，每喝一口酒都一起“呀呼”狂喊一通，气氛很热烈，热烈得让人感动。一个寨子足足呆了半个月才离开。为了不惹人注意，程实已经改名叫阳特。

阳特依旧在山里东躲躲，西藏藏，遇见山民时就说自己是迷途的游客。居然也呆了几个月的时间。转眼间到了中秋节。阳特一个人坐在山间的洞口，望着天上的银盘升起又落下，听着四周沙沙响的树叶，他思绪万千，心里忽然矛盾了起来。

过了重阳节，他还是忍不住寂寞，走出了深山老林。

那时候正是砍伐甘蔗的季节，阳特自恃年轻力壮，也站到了农民工的队伍里。他不敢往热闹的城市去，只能在乡间卖体力混饭吃。农村警力薄弱，自己安全。

一排长长的队伍，整整齐齐的站着供农户挑选。农户也很刁，拿捏了阳特的臂膀几下，问道：“多少岁？家住哪里？”

在大山里藏了几个月，阳特学会了几句少数民族的语言。他用少数民族的语言回答：“四十，住山里。”

农户和妻子商量：“山里人吃得苦，就用这个了。”

他家从几十个人中只选了七八人。主家把他们分了工：两人砍伐，其他人跟在后面剥叶子，捆绑，然后拉到地头集中存放，待糖厂的车子来拉走。等糖厂的车子一来，所有的人一齐装车。主家管中午饭。除了中午饭，其余的时间都在干活。

程实的脚踝在那次逃离凶杀现场的时候被摔伤过，全靠山里的土郎中用草药帮他治好了，不过现在干重体力活也还有些受不了。所以砍完这家的甘蔗，主家又把他们推荐给另一家，程实随便找一个理由不干了。

砍完甘蔗的野外很宽阔，一览无余。这时候还在乡间游荡，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于是阳特竟然来到了M市。当初他是被迫离开城市的，如今他还是回来了，似乎中国人的生活注定离不开城市。

来到M市，阳特才有些后悔。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的衣着，因为他的犯错，也因为大街上装着许许多多的电子眼。他很害怕在某个瞬间，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像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墙壁上。

还是不张扬的好。他找到一个偏僻的山洞，把衣服等随身物品收藏好，身穿一套衣服到一个废弃的工厂摸爬滚打一天，出来以后到河边照了一照，发现一个不认识的自己，乐滋滋地四处捡垃圾、抢别人吃剩的残羹冷饭、然后回到山洞过夜。在路人看来，M市又多了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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